gu903();书案上放着一个紫砂壶,有一个小太监躬身垂手立在一旁,专门侍候王体乾、为他倒茶。
这是一种很小的茶杯,没有杯盖,倒一杯喝一杯。王体乾翻开一本奏章,就端起一小杯茶,一边闻着茶香一边浏览内容,看完之后他便轻轻抿一口,然后把手里的奏章放到一边、等待一会批红。
看每本奏章花费的时间基本上相同,是相当地有节奏感,也体现了王体乾这种从容不迫的心境。旁边的小太监数着奏章数目,然后就明白什么时候应该倒茶了。正当王体乾再次拿起一本奏章、小太监提起紫砂壶准备倒茶的时候,王体乾却突然毛手毛脚地把手里的茶杯随手搁到了书案上,再不去端茶杯。
他手里的这份折子就是张问写的那份上书复三大营为官厅的折子。王体乾的政治嗅觉比较敏感、肚子里墨水也多,他细读了一遍,很快就明白张问这步棋并不简单。
王体乾并没有把张问的折子放到旁边那堆准备直接批红的折子里头,而是就近放在面前,坐着一动不动地想了许久。张问要干什么他一连几次提出的新政就是准备怎么干这是一个序幕
王体乾想了许久,但是这样的事儿恐怕只有张问自己肚子里清楚。由于信息不足,王体乾无法看得太深就如下棋,你知道别人要开始布局了,但是棋盘上只有一子,如何去猜测对方的布局呢当然可以凭经验,可张问干事儿从来都不拘泥于常规,王体乾和张问交往这么久、这点还是明白的。所以王体乾无法凭经验去猜测张问要干什么。
他只能有所察觉,因为南方两大营近五万兵马刚刚入调京师;现在张问马上就在京营上面有所动作这样的信息综合起来,王体乾不有所察觉就奇怪了。虽然张问这么一个动作很是温和、一切都按照规矩来,但是王体乾隐隐觉得后续可能就没那么温和了,温水煮青蛙而已。
“你,去把乾清宫执事牌子李芳叫过来。”王体乾抬起头来,对旁边的小太监说道。
“是,老祖宗,奴婢这就赶着过去。”小太监急忙应道。太监和太监的区别也很大,这样的小太监就完全弄不懂大局,和王体乾不是一个火候等级。
王体乾皱着眉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左右踱了几步。王体乾心里也不是很有谱,对于张问的举动,他有没有必要掺和呢
就在王体乾犹豫的时候,乾清宫执事李芳已经小跑着到司礼监衙门来了。
李芳身体胖,双下巴,他要是低着头挤住了脖子上的肉,双下巴还能变成“三下巴”。他就是在太后面前说“奴婢心里只想着太后一个人”闹出笑话那个太监,因为是乾清宫的,所以经常能见着太后。不过王体乾还是有些手段,内宫的这些太监都还挺认他这个“老祖宗”的。
李芳跑到王体乾的面前,躬身作揖道:“小的刚从乾清宫那边出来呢,就见着老祖宗这边来了人,小的就赶紧过来了。”
王体乾嗯了一声,又踱了几步,然后指着桌子上的折子说道:“你先看看这份折子。”
“是。”李芳依言弯着腰捧起那东西,轻轻地翻看,一看落款,手立刻一抖、就像抓住了一根烧红的铁钳一样的反应,“哟这可是张阁老的折子”
李芳的腰弯得更低了,就像捧着一本什么神书似的,以非常恭敬的神态去看上面的文字。他看完之后,眼巴巴地看着王体乾说道:“老祖宗,这是”
王体乾左右看了看,用很小的声音说道:“咱们都是太监,得时刻记住自己是干什么的张阁老虽然也是太后的人,但是有些时候、咱们也得分清楚:咱们是为宫里办事你明白吗”
李芳可怜兮兮地摇了摇头,又点点头,神情疑惑地问道:“老祖宗的意思是,这份折子对太后不利”
“老夫什么时候说过,啊”王体乾没好气地瞪着李芳道,“你怎么就不开窍呢”
李芳哭丧着脸道:“小的笨,老祖宗把话儿说明白些,小的才能明白呢。”
王体乾张了张嘴,还真不知道怎么对李芳解释,有些事儿,它就是无法明说照王体乾的意思,甩手让张问这么干下去,内宫的权力可能会越来越弱、对外廷张问的制约也会越来越小。内廷的权力归根结底是皇家的权力,王体乾作为皇权的一个代言,有责任提醒太后;如果太后也认同张问继续壮大,王体乾也没必要去搅和、更没必要忤逆太后的立场,因为他现在的权力来源于太后,脱离了这个源头关系和体制,他什么也不是。
总之,王体乾犹豫了之后,认为提醒一下太后是有必要的,也尽到了自己司礼监掌印的职责。
第六折肯羡春华在汉宫
段二五太后
王体乾虽然是个太监,但是他又深厚的学识,看得清楚朝廷的大局、明白自己的本分。他看着胖太监李芳,这个李芳好像还有些懵懂,王体乾犹豫了片刻说道:“这事儿、还得我亲自去见太后。”
李芳急忙点头道:“还得老祖宗去才说得清楚,万一小的把事办砸了,可不知怎么才好好。”
王体乾遂站了起来,出门坐轿去宫里头,李芳只能跟在轿子后面走路。能在宫里坐轿的人,整个天下不会超过五个。
王体乾在乾清门外下轿,刚刚走进乾清宫,就听见西暖阁那边传来了叮咚的琴声一定是余琴心又在教太后弹琴了,太后也不怎么理政务,在漫长的日子里,对音律感兴趣也算得上一件好事。
这是一曲高山流水,不出半炷香功夫,王体乾就听出这曲子不是太后在弹,肯定是余琴心,因为这曲高山流水很特别,只有余琴心会这么弹。他走上乾清宫西暖阁的天桥后,吩咐外面侍立的太监先别通报,曲子刚弹到一半,去打断它的话很显然不好。他站在天桥上侧耳静听了一阵,王体乾也是一个很懂音律的人。
高山流水有许多流派,王体乾都一一细数得出来,但是从来没有哪个流派像余琴心这样弹。倒是可以说余琴心自创了一个流派,但是王体乾有点无法理解的是,余琴心为什么故意在某些调上故意加重手法,十分影响流畅。
接近尾声的时候,王体乾便对旁边的一个小太监说道:“一会琴声停了,你就赶紧进去禀报太后,老夫有事求见。”
“是,老祖宗。”
过了一会,那太监进去禀报出来了,对王体乾躬身说道:“老祖宗,太后叫您进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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