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出门送走了使者,回到大帐时,一众幕僚部将都聚了进来,七嘴八舌地问道:“皇上这是要杀掉所有叛军么”
“岂止”杨鹤看了众人一眼,指着圣旨道,“刚才念圣旨的时候你们没听见,有句话荡平匪巢,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杨鹤深吸了口气,说道:“整府的人,无论男女老幼杀。”
众人皆尽沉默无语,过了一会,一个将领才说道:“军门,不沾泥这会应该准备交出兵器投降了,要不要派人通知他朝廷的意思,以免失信于人。”
杨鹤默然许久,回头看了一眼上座后面的四个字,左边挂着“忠孝”二字,右边挂着“仁义”二字他想了想说道:“通知叛匪打仗就会死人,老夫怎么向战死的将士交代,怎么向朝廷交代此事你们都听好了,从现在起到接受叛匪投降,谁也不准泄露圣旨一个字,违者军法处置,替战死的兄弟抵命这怎么叫失信,老夫已经有言在先,一切皆听朝廷旨意,何处失信了”
“末将等遵命。”
三日之后,不沾泥以下数万叛军从城池和工事中撤了出来,交出了兵器,正式向朝廷投降官军将他们集中安顿到险要之地,调重兵看守,这才宣布圣旨。
官兵冲进延绥城,将里面的平民也押了出来,一时哭喊哀嚎声惊跳动地,飘荡山谷。
杨鹤坐在大帐中,听着远处传来的哀鸿,对部将们说道:“处决罪犯时,不得做虐待,奸淫,抢劫之事,违法者斩。”
无数的人被用绳子拴在一起,成排成列地押送,有放下武器的叛军,也有平民妇孺,有的人破口大骂杨鹤是不讲信义的小人,有的人只顾哭喊远处的枪声一阵阵地响起,每一阵枪声,都有无数的人命丧黄泉,尘归尘,土归土,他们将就此被掩埋在地下。
在这样的悲惨的情景中,杨鹤在大帐中竟然弹起了古筝,琴声中,许多官兵都回遥望大帐的方向。
一个幕僚走进大帐,谏言道:“军门,此时鸣琴恐不合适。”
杨鹤淡然道:“有甚不合适王师是皇帝手中的剑,皇上让我们杀谁,就杀谁不杀自然好,但皇上是万民君父,皇上说应该杀,那杀也是忠孝仁义明白吗”
幕僚摇摇头道:“卑职不明白。”
“等你明白的时候,就该升官了传令罗都统押运粮食,安排好明天要处决的人,晚上给顿饱饭。”
“是,军门”幕僚摇头叹息了一声。
杨鹤随后也走出大帐,此时天色已渐渐暗淡下来了,枪声也稀疏了些,空气中飘荡着一股硝烟味和血腥味。
帐外的将领都向杨鹤执礼道:“末将等拜见军门。”
杨鹤站在那里怔怔地说道:“要让人死得明白,他们或举兵与君父作对,或资敌叛国,有罪自然就要承担代价。”
段三四笑声
开元元年底,蒙古和朝鲜国通过一系列国往来之后,达成了和平意向,都向乾朝派遣了使节朝鲜国还护送了公主入乾进行和亲,皇帝下诏封为贞妃。
京师的大街小巷喧嚣热闹,充满了古典气息,无论是迎风飘扬的酒旗,还是半开半闭的棂窗,都古色古香,耐人寻味,有云烟之间雄伟高大的宫阙隐隐在目,犹如人间仙都这是古都,又是帝国的都,从这里出去的一张纸,或许就能决定千人万人的生死。
“京师还是老样子啊,只是,西边那些高入云天的柱子是什么”一个单眼皮的女子挑开车帘的一角,一边看着外面的光景一边对车外骑马的人说道。
这个女子便是朝鲜公主李淑贞,她这是第二次跟随使团从朝鲜国来到京师因为上回的正副使李宬和朴敏孝和张问打过交道,所以此时进京朝贺,朝鲜国王还是派了他们俩,希望能够和大国顺利达成和平关系,保障今后的国家安全。
马车旁边骑马的胖胖的中年人便是副使朴敏孝,他会说汉语,且是个中国通,是正使李宬最得力的助手。
朴敏孝看了一眼公主指的地方,说道:“那是烟囱。”
李淑贞惊讶道:“为什么烟囱要修这么高”她的眼睛小小的,但是上唇自然上翘十分可爱,五官也很端庄,看起来也是个美貌的女子。
朴敏孝道:“那些烟囱可不是家里做饭的烟囱,是一些工坊的,乾朝的御动机烧煤,烟尘很大,京师官民苦不堪言,所以朝廷就下令把烟囱修高,避免烟尘弥散到城内。”
李淑贞哦了一声,她到了京师,自然想起了数年前张问的样子,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意,“乾朝皇帝原本是明朝的臣子,和我们朝鲜的国君一样,也是以臣谋君,这回他们肯定没话说了,定然会很干脆地承认皇兄的王位。”
朴敏孝脸色一变,看了一眼前后护送的乾朝骑兵,忙沉声道:“殿下,慎言。”
李淑贞笑了笑:“放心,他们听不懂我们的话。”
护送的乾军将他们送到会同馆,另有官吏安排了住处,住了一晚,第二天便有礼部宣制前来问候,不过这种问候完全是按章说话,只是礼仪,没有任何意义。
宣制到了之后,使者和公主都到门口跪拜,宣制代表皇帝问道:“皇帝问使者来时,尔国王安好”
因为李宬不会说汉语,便由副使朴敏孝答道:“国君安好。”
宣制又问道:“尔使者远来勤劳。”
朴敏孝娴熟地说道:“谢皇上隆恩”然后拜了四拜,从地上爬了起来,李淑贞等人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
这时问候礼按照礼制就已经结束了,不再有其他废话,但是这次宣制却多说了几句:“皇上听说朝鲜使团前来和亲,很是高兴,说朝鲜国与我中国自古和睦相处,不能坏了传统,要有司礼遇款待呢,你们有什么需要的用度,尽管和会同馆的官吏说。”
朴敏孝将话翻译了一遍,李宬长嘘了一口气,脸色也变得轻松起来,忙恭敬地用朝鲜语说道:“皇上天恩,我等国民感激不尽。”
宣制好像没听懂,只是点了点头,拱手去了。
一行人回到会同馆住处,李宬对公主说道:“刚才乾朝官员说皇帝很高兴,看来和亲会很顺利,以后殿下和家乡的人,恐难相见”说罢他的脸上露出了凄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