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云龙抬起头来,皱着眉头道:“外公,我看不是这样的。”
白啸天凛然一惊,暗暗忖道:怎么这孩子一句也听不进去么
他心头惊疑,口中却道:“你看怎样呢”
华云龙抿一抿嘴,道:“这个恨字,怕还是与血案有关。”
他摊开左掌,朝白啸天扬了一扬,接着又道:“娘与祖母的意思,固然也有叫龙儿惕励检点之意,龙儿想想,却也不至于这般单纯。”
白啸天眼神一亮,讶然道:“哦怎样的不单纯”
华云龙缓缓说道:“我想那九阴教的属下,大半多是女子。”
白啸天白眉一皱,道:“女子怎样”
华云龙坦然道:“幽冥殿主效那红拂夜奔的韵事,私自离教,下嫁司马叔爷,玉鼎夫人对爹爹眷恋至深,爱护备至”
白啸天肃容喝断道:“没有规矩,尊长的事,怎可这般言讲”
华云龙双目一轩,道:“龙儿乃是就事论事,并未对尊长不敬啊”
白啸天见那小儿之态,实在不忍深责,无奈之下,只得挥一挥手,沉声喝道:“那就简单地讲,不能转弯抹角。”
华云龙应一声“是”,乃道:“九阴教的属下,既然以女子为多,龙儿负有追查血案的使命,奶奶与娘,怕我坠入情网,弄得情、仇不分,她们也难以处理,所以便在龙儿手上刺下一个恨字。其实这是多虑,龙儿虽然不忍伤害女子,那也不致于是非不分啊”
白啸天闻言之下,一则以忧,一则以喜。喜得是华云龙接受了告诫,而且那见解也深了一层,心思之细密,比自己犹有过之,在江湖上行走,那是不虑吃亏了;忧的则是华云龙自以为是,风流之性流露无遗,可知他情孽深重,不知何日才能回头。
因之他脸孔一扳,故作怫然,道:“你才多大,敢讲情、仇二字分得清白
哼长者的苦心,你如此等闲视之,那是将我的话,当作耳边风了”
华云龙飞快地道:“龙儿不敢,龙儿自有分寸。外公,您讲讲看,眼前的玄冥教,是否就是当年的九阴教”
他无疑已将全副心力摆在那司马长青的血案之上,但在白啸天听来,却是故意避重就轻,回避作正面的答覆,不觉将头一摇,感慨系之地道:“唉你这孩子”
华云龙接口道:“外公放心嘛您的话我都记下了,目前追查凶手要紧,您若知道,那就告诉龙儿吧”言下之意,大是不耐其烦。
白啸天对他宠爱有加,有意申斥几句,却又感觉不忍,不禁暗自一叹,忖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孩子如此漫不经心,看来是要吃点苦头才能改了。
他心知再讲也是无用,心中慨叹不已,口中却自应道:“我也不太清楚,九阴、玄冥,字意相差不多,按理总该有点渊源。”
华云龙将头一点,一本正经道:“龙儿也是这样想。外公您知道当年九阴教的总坛设在何处”
白啸天想了一下,道:“五十年前,九阴教不容于江湖,被迫隐去,当年子午谷之战,九阴教重视江湖,声势浩荡,手下徒众,俱各擅长行舟、驶船等水上工夫。
自从九曲掘宝以后,你父亲深受武林同道拥戴,俨然成了武林盟主,那九阴教又复倏然远扬,不知所终,总坛设于何处,至今也无一人知道。”
华云龙眉头一皱,道:“擅长行舟、驶船等水上工夫那是隐迹南方了。”
白啸天恍然接口道:“正是正是你司马叔爷正是在南方重逢你那叔祖母,想来必在南方。”
华云龙点一点头,忽然问道:“外公,您离开洛阳,准备到哪里去”
白啸天微微一怔,道:“我无羁勒,到处遨游,原也准备去云中山一行,看看你们母子。怎么样可是想叫外公陪你走一趟江南么”
华云龙将头一摇,道:“不敢劳动外公,您老还是去看看娘吧见到娘,请您代龙儿禀告一声,就说尤儿自知谨慎,如今到南方去了。”
白啸天白眉轻蹙,道:“走一趟原无不可,不过,你当真要到南方去么”
华云龙缓缓说道:“司马叔祖母既然是私自脱离九阴教的幽冥殿主,这次血案之发生,纵然与玉鼎夫人无关,那九阴教教主也脱不了干系,况且九阴、玄冥两教又仅一字之差,龙儿走一趟江南,好歹要弄个水落石出。”
白啸天年事已高,不复有当年的雄心壮志,闻得华云龙蓄意要去江南,大是放心不下,但他毕竟是经过风浪的一帮之主,纵然放心不下,却也不便加以阻拦,想了一想,道:“也好,外公到了云中山,便叫熙儿前来助你。”
岂知华云龙连连摇手,道:“不要不要您老千万别叫大哥离家”
白啸天脸色一整,道:“你这孩子怎么不知轻重据你所讲。武林中已经隐伏了重重杀机,你那司马叔爷不过首当其冲,你一人能力有限,岂能担此重任”
华云龙连忙截口道:“外公别讲啦想当年您老如何爹爹又如何龙儿已经成人,我要独当一面。”
白啸天峻声喝道:“胡闹你外公一败涂地,你父亲纵然刚毅沉稳,才气横溢,却也有你祖母暨一干长者提携。你年纪轻轻,便如此狂妄自大”
华云龙不等他将话讲完,已自抗声急辩道:“外公怎样一败涂地啦龙儿昂藏一匕尺,也是男子汉,怎见得爹爹可为,龙儿就不可为”
他在家对祖母、对父亲俱都不敢抗辩,唯独白啸天对他娇纵已惯,除了不敢失礼,自觉理直,便能气势如虹地加以辩驳。
白啸天闻言之下,真是啼笑皆非,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闷酒,郁郁说道:“岂有此理
你这孩子愈来愈不像话了,我不管,我到你家,定必要将所见所闻,告诉你的父亲。”
华云龙心里着急,口中却道:“我也不管,我就是不让您讲。”
白啸天一拳擂在桌上,大喝道:“告诉你祖母。”
华云龙亢声叫道:“祖母怎”
“样”字未出,倏然警觉大是不敬,顿时气焰大消,楞楞地望着白啸天发起怔来。
白啸天见他发楞,以为是被他祖母的威严镇住,心下又觉不忍,自己叹了一口气,声调一变,蔼然说道:“龙儿听我讲,江湖上既然隐伏重重杀机,显然又是冲着你们华家而来,这事如不告诉你的父亲与祖母,万一出了差池,受害的不只是你们华氏一家,而是整个武林的安危,你纵然壮志凌云,也该量力而行”
华云龙一听外公的语气变得和缓,忙又接道:“您老也听我讲,这事乃是道听途说,究竟如何,仍是一无所知,您老贸然转告,万一与事实相悖,不但龙儿要受责罚,便是您老,也要落个不察之讥,这样一来,龙儿就罪孽深重了。”
白啸天闻言之下,不觉一怔。他明知华云龙乃是编造的理由,但也俱在情理之中,却是无话可以驳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