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寻常。难道,这是大宋皇帝的意思
他抬头微微一瞥,见赵佶毫不动容,一颗心又是一沉。但此刻对方已经问了,若是自己左右搪塞,反而显示出小气,他只得把心一横,索性直陈道:“我大辽和宋国向来都是兄弟之邦,永结同好。因此,我朝新君才一登基,两位太后便命外臣出使宋国,希望能够解决以前遗留下的一些问题。两位太后都说了,些许小事拖了那么久,实在不是道理,因此此番赋予了外臣专断之权,不必在一来一回地拉锯。”
蔡京问得直接,耶律余睹答得直接。但在场的大宋君臣都知道,耶律余睹不过说了一半,但是,仅仅这一半流露出来的信息也已经很惊人了。这无疑是说,关于西夏横山一带的纷争,辽国将会不再插手,而岁赐岁贡问题,辽国也可以做出让步。至于其他,则需要看两国之后的诚意了。
初次商谈,赵佶自然不会把话头转到金国上,当下便不咸不淡地先把横山之事摆上了台面。果然,耶律余睹只不过坚持了一会,便在此事上作了让步,言说今后不会再派使节谈及西夏之事。只是,他仍旧留了一个尾巴,言说西夏王后乃是大辽成安公主,倘若她一力求援,国中宗室说不定会自作主张。
对于这一点,赵佶和几个宰相自然能够听出其中真意。李乾顺向辽国求助,只不过是希望辽国在政治和军事两方面对大宋施压,而并不希望辽国大军进入西夏,否则,西夏自李元昊立国以来保持地政治军事独立性就完全没有了。历来都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引狼入室的蠢事,李乾顺自然不会做出来。
两个时辰的舌战过后,耶律余睹便告辞出去,脸上依然是来时那自信的笑容。只不过,在有心人看去,他那嘴角的弧度未免大了些,带上了几分勉强的味道。而高俅更是心有体会,所谓弱国无外交的道理,便是如今的最好印证。即使是辽国这样雄踞北面二百余年的大国,一旦日暮西山,照样是得在形势面前屈服。
耶律余睹既然离开,阮大猷不免笑道:“往日那些辽国文臣出使到这里,往往在礼节上辩驳不清,在廷上还要摆摆大国使臣的架子。这耶律余睹堂堂郡王,这一次却略表谦逊,足可见圣上即位这几年来,我国国力一日千里,而辽国却每况愈下,自然难以再横得起来。”
这赤裸裸地颂圣腔调却没有引起在场其他人地反感,虽然国力一日千里有些夸大,但是,在周围其他邻国都在走下坡路的时候,大宋还能维持一根缓慢上升的曲线已经是很不容易了。相形之下,辽国在辽东屡次失败,又来了一场内斗,内耗阴影还未完全消除地时候,确实是并不足以和大宋抗衡。
“既然辽国已经难以去管西夏的闲事,便让严均趁势进击吧”赵佶早就在等着这一天,自然不耐烦一次次地拖下去,“西北一向都是无底洞,只要能把党项人打怕了,以后便有了养马之地,也无须在河北京畿等地以良田牧马,而西北的军队更可以调一部分到河北来防戍灵州、兴庆府,这些地方原本就是我中原之地,怎能一直让外人占据”
这下西北可以真正解决了
四个宰臣对视一眼,同时躬身应诺,脸上俱是掩不住的兴奋。一旦兵定西北,大宋便能抽出手来应对其他的局势,而精锐的西军还有其他用武之地。一时兴奋过后,蔡京终究是老谋深算之辈,沉吟片刻便再次上前奏道:“圣上,虽然眼下还没有正式开打,但是依臣看来,西北这一仗多半还是能赢的。然而,一旦真的兵定灵州兴庆府,却还得考虑另一件事。禁军之中派系之争由来已久,一旦西北大定,这些事也该早作考虑”
一句话说得所有人心中明镜似的透亮,大宋崇文抑武,执掌兵权的武人历来就是防备地对象,尤其是那些在西军之中威名赫赫的将帅世家。战时他们固然是最好的将领,但一旦西线无战事,那么,提防这些西军世家便得摆上台面了。
就连一向对武臣很有好感的高俅,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蔡京的话有一定道理。西边大定之后,西北不可能再留那么多军队,就像赵佶刚刚,说的那样,会调一部分人到河北防戍,只是这样一来,原本还能掩盖住的禁军派系之间的矛盾,便很可能会空前激化。毕竟,一边是久战精锐之师,一边是养尊处优俸禄优厚战力不明的军队,两边互相看不惯是很正常地事。如今虽然已经派出了整军使在河北整顿禁军,但是成效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显现出来。就如同这里没有一个人相信,倘若辽国自北面进攻,河北这一带能够挡住一样。
“此事由政事堂和枢府再议吧”兴头上的赵佶犹如被当堂泼了一桶凉水,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他也一向认为武臣被压制得太过,但是,此时此刻,身为君王的警惕心却占据了主要地位。疆域扩大自然是好事,但是,内部稳定同样不可忽视。他绝不希望自己的辖下会有一支太过骄矜的军队,哪怕是一支百战百胜的军队。
退出福宁殿,高俅便叫住了阮大猷,见蔡京同样和何执中在一旁密谈,他不由在心中暗叹了一声。
“阮兄,耶律余睹这个人非同小可,接下来的事势必不可能再由圣上亲自出面,我估摸以圣上的意思,多半是你和伯通两个人轮番上阵。前面的条陈既然已经定了,你回去后不妨仔细琢磨一下,切勿有半点闪失。此事一成,你和伯通的功劳非同小可,但是,倘若有疏失,同样是莫大的罪责,你千万记住了”
第二部经略第十三卷战云密布第二十八章投新主直趋南京
对于大部分百姓而言,辽主耶律延禧的死活自然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是,对于那些曾经在朝堂显赫一时的人而言,耶律延禧的死无疑意味着,他们赖以生存的大树终于倒了。与萧奉先兄弟的最后疯狂不同,海陵郡王萧芷因便聪明得多。就在耶律延禧昏迷不醒的时候,他便悄悄离开了上京,果然,不多时便先后传来了萧奉先兄弟以及耶律延禧的死讯。
他自幼便是耶律延禧的侍读,是以才能够在这位主儿即位之后飞黄腾达,其中和萧奉先兄弟也不无龌龊。然而,如今两边都死了,他竟有一种天下之大无处容身的感觉。尽管两位执政太后并未废除他南院大王的头衔,但是他很清楚,那不过是迟早的事。在朝中那群野心勃勃的宗室以及固执守旧的老臣眼中,他和萧奉先无疑是一丘之貉。
耶律达刚刚随同高端礼从大宋回来,谁知才走到一半就听说了国中连遭大变,当下他连上京也来不及回,匆匆便依照从前留下的暗号和萧芷因会合。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只不过是数月的工夫,就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王”
“你不用安慰我”萧芷因不耐烦地摆摆手,冷笑一声道,“我不是萧奉先那样的草包,居然会干出带兵逼宫这种事,他也不想想,皇后不,如今该称一声仁靖太后了,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萧奉先这个当大哥的居然不知道现在可好,一朝兵败身死,反倒落得一个叛逆之名,若是好生筹划,怎会到如此地步”
耶律达对于萧奉先一向没有多少好感,但是,身处这个位置,却免不了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他一向为萧芷因倚为心腹。人又精干得紧,沉吟半晌便开口问道:“大王昔日得先帝爱重,应当是不会俯首供一孺子差遣,此后可有什么打算”
gu903();“若是如今那两位太后如睿智皇后一般,也许我就此伏低认了,只可惜,局势复杂,纵使睿智萧皇后在世。恐怕也不见得能够力挽狂澜,更何况她们两个”萧芷因挺身站了起来,忽然狠狠握紧了拳头,“仁靖不过是一个耳朵软的妇人,仁和不过是徒有小才,哪里有资格代一孺子掌管天下宗室之中虽然没有人率先出来提出异议,但是,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能接受一个两岁多的娃娃占据了御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