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打钱!”
刘邦看看刘盈,有心反悔,但又看了看张良,心中又有些骑虎难下。
但下一秒钟,他心中又泛起了狐疑。
张良一贯喜欢装病到处游山玩水,但为何今天不装了,到长乐宫陪他对弈聊天?
就偏偏是在这个时候,他家的讨债鬼就上门要钱了?
阴谋!
一定有阴谋!
刘盈则准备趁热打铁:
“孟子曰,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
“孟子还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如今父亲为大汉的皇帝,代天牧民,统御万方,不说如墨子那般把毛发都拔光了,哪怕是为了让长安城的百姓用上廉价的能源,也应该康慨解囊才是!”
“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父亲又何必吝啬?”
刘邦虽然有些不舍,但现如今氛围已经烘托到了这里,于是起身走到偏殿,少顷后拎着一串钥匙走了出来。
“拿去、拿去,乃公最讨厌别人在乃公面前掉书袋了……另一把的钥匙在少府棘丘侯那里,等下你自己去找他要!”
刘盈美滋滋的接过钥匙,别在腰上,正要起身离去,却突然被张良一把抓住,眯着眼睛问道:
“多日不见,也不知太子的功课做得如何,臣向你推荐的书有没有好好读?”
于是,刘盈的笑容消失不见,顶着一张苦瓜脸,有些弱弱的说道:“读、读了……”
张良点点头,问道:
“你方才说,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又说,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
“那么我问你,你觉得二者的区别在哪里?”
我要是说他俩一个道家,一个墨家,应该会被当场打死的吧……刘盈挠挠头,沉思片刻说道:
“二者思想的最核心都是天下,但墨子强调整个天下的利益,所以墨家言,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因此摩顶放踵利天下。”
“而扬子则重视天底下每一个人的利益,着重强调整个天下的利益是由无数个黎民的利益组成的,因此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
张良看看刘邦,笑着点点头,再度问道:“那太子觉得,二者谁可大行于天下?”
啊这……刘盈愣了一下,强行忍住了翻张良白眼的冲动。
毕竟墨家如今大猫小猫三两只,从之前的世之显学,彻底变成了一家之言,只在父子兄弟之间传承。
至于另一个被吹逼成‘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的杨朱学说,如今除了在故纸堆中可以找到只言片语之外,再也没有了传承。
所以,别说是大行天下了,这两家的言论能不失传,全靠着刘盈从天下搜集并编纂成册的《大汉百科全书·诸子百家篇》……
刘盈继续挠了挠头,带着几分撒娇的说道:“老师,别闹了……”
张良脸一黑,在刘邦呵呵呵呵的笑声中,犹自不甘心的问道:“就问你,假如这两家都传到了现在,谁能够成为和儒家黄老并驾齐驱的学派?”
刘盈摇了摇头,非常肯定的说:“谁也不行!”
张良侧目问道:“何以见得?”
刘盈字斟句酌回答道:
“春秋以降,礼崩乐坏,列国纷争频频,相互侵略、损以利亡,君王厚生而致使臣民轻死!不到三百年的时间内,发生了483次战争,于是古之先贤,就在思索一个问题。”
“嗯,准确的说,是三个问题,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办?也就是现如今的列国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会出现这个问题,以及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对于前两个问题,先贤们早就做出了解读,那就是周天子势弱而诸侯强盛,周人建立且维持的秩序在逐步瓦解。”
“就像墨子说的那样,无君臣长幼之节。”
“然而对于第三个问题,也就是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各家学派却并没有达成共识。诸子百家就是在这些分歧的矛盾上产生的。”
“杨子曰,古之人,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
“善治外者,物未必治;善治内者,物未必乱。以若之治外,其法可以暂行于一国,而未合于人心;以我之治内,可推之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