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治内贵己,互不侵、损,人人自重自爱,不就各安其所,天下治理了吗?”
“无独有偶,我听闻西方有一个姓柏名为拉图的贤者曾言,正义就是有自己的东西干自己的事,即各守本分,各司其职,所以正义的落脚点是一种秩序……每一个人都按照他的禀赋,安于他所属的位置。”
在张良轻轻颔首,准备回去后就去市场或是弘文馆找找这个‘柏子’的着作时,刘盈接着说道:
“可这其实都是空想罢了,正如孔夫子所言,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
刘盈看了看有些懵逼的刘邦,举起手中的茶盏看了看,发现这就是几文钱一个的大路货,于是啪的一声摔碎在地上。
然后,不等刘邦发怒,继续说道:
“杨子的说法,就相当于面对着这个已经碎掉的茶盏,让每一个碎片都做好自己,然后期待着有一天,茶盏能够将自己修补好……”
“这很明显是不可能的。所以杨朱之学可兴盛于一时,却不可兴盛于万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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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墨家,同样是人民的选择。”
“墨子之言初闻悦耳动听,让人热血沸腾,但人人都说墨家好,可人人都不愿去做墨者。”
“庄子云,今墨子独生不歌,死不服,桐棺三寸而无椁,以为法式。以此教人,恐不爱人;以此自行,固不爱己。……虽然,歌而非歌,哭而非哭,乐而非乐,是果类乎?其生也勤,其死也薄,其道大觳。使人忧,使人悲,其行难为也。恐其不可以为圣人之道,反天下之心。天下不堪。墨子虽独能任,奈天下何!离于天下,其去王也远矣!”
“也就是说墨家反对娱乐,实用至上,不求物质享受,只求一心奉献,穿破衣服,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生不歌,死不服,不为他人操劳到把腿磨细了、小腿毛都磨光了(腓无胈,胫无毛)的人,不配称为墨者!”
“墨子作为一个大圣人,他能做到,但奈天下何?奈天下何啊?”
“所以墨家与其说是一个理论的学派,不如说是墨子这个圣人的追随者组成的教团。墨子一死,墨家立刻分崩离析。”
“这样的墨家,如何能够大行于天下?”
张良抿了口茶,嘴角轻轻扬起,虽然一言不发,但眼神中却充满赞许之情。
儒家视张良为自己人,道家黄老之人也是这样,诸如韩信这样以兵家自居的人也时常和张良谈古论今,引为知己,将张良也当做兵家来看,至于阴阳家,则因为黄石公的缘故,更是拿张良不当外人,就连法家的候封也时常说张良颇得申不害、韩非之学……
但其实张良清楚,自己哪家都不是,如果硬要算的话,应该是杂家。
杂糅百家!
所以他也希望自己唯一一个倾注了心血的学生,能做到兼听则明,掌百家之长,因此平日里会给刘盈推荐诸子百家的经典着作,并且会像今天这样,冷不丁的抽查一番。
刘盈看着张良的神情,稍稍松了口气,还好这些天他为了躲避窦漪房的需索无度,会刻意在书房内读书到半夜……
毕竟春风一度轻松惬意,梅开二度酣畅淋漓,但再多,尤其是夜夜如此,就只能是樯橹飞灰湮灭了……
那女人疯了,真的,也不知道我娘许了她什么好处……刘盈嘴角耷拉了一下,思索着如何能够得到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
而在另一边,刘邦怒视刘盈:“道理咱都懂,可你为什么要摔乃公的茶盏?”
就在刘盈睁大眼睛满脸无语的神情时,尚书令魏无知走进殿中,拱手行礼道:“太子家令萧禄来了,说是有要事求见殿下。”
刘盈看向刘邦,正准备站起走出去的时候,刘邦说道:“萧禄来了?这里没有外人,让他进来吧!”
毕竟,萧禄是萧何的长子。
少顷,萧禄穿着足衣,解下佩剑,弯着腰如同虾米般急趋而入,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大礼参拜。
刘邦轻轻颔首,却没有制止,毕竟萧禄属于二代子弟,所以礼不可废。
“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萧禄趴在地上,歪着头偷偷看了一眼刘盈,见到刘盈没有制止,于是微微抬起头说道:
“蒯彻从滇国送来消息,说是滇王离世,滇国内部为争夺滇王之位大打出手,血流成河。他建议,现在正是收服滇国,郡县置之的好时机!”
刘邦闻言不语,只是用手指轻轻敲着桉几,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蒯彻会给刘盈送信,而不是给他送信,但重要的是出兵滇国。
他看向张良,见到张良轻轻颔首,于是看向魏无知说道:“擂鼓聚将!”
刘盈一蹦三尺高,哒哒哒哒的向殿外跑去。
“你去哪?”
“定南蛮,复旧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