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面对金陵王气、定霸之基的诱惑,李敬业怦然心动,旋即采纳薛仲璋之策,决定渡江南下。
这是李敬业一生中最重大的,也是最失败的一次抉择。
魏思温极力反对,说这是大事未举就先躲到巢穴里,会让天下志士灰心丧气。可李敬业充耳不闻,命左长史唐之奇留守扬州,然后亲率大军南渡长江,攻打润州。魏思温无奈地对右长史杜求仁说:“兵势合则强,分则弱,敬业不并力渡淮,收山东崤山以东之众以取洛阳,败在眼中矣”资治通鉴卷二○三
后来的事实证明,魏思温的担忧是对的。李敬业起兵,最大的本钱既不是他将门之后的招牌,也不是那个假冒的章怀太子李贤,更不是他仓猝集结的十万乌合之众,而是“志在勤王,匡扶李唐”的政治口号。因为天下人对武后擅权专制的不满由来已久,如果充分利用这一点,必可收揽人心,号令天下。只可惜李敬业不过是一个胸无大志、鼠目寸光的武夫,他拒绝北上,掉头南下的行为,一下子就暴露了割地称王的野心和意图,也彻底暴露了他假勤王、真叛逆的嘴脸,所以天下人必然会对他极度失望,因而也就注定了他的败亡。
光宅元年十月中旬,李敬业攻陷润州,生擒他的叔父、润州刺史李思文。李敬业对他说:“叔父是武氏的狐朋狗党,应该改姓武”
就在李敬业给他叔父改姓的五天之后,他自己的姓也被朝廷改了。武后剥夺了他的世袭爵位和皇姓,恢复徐姓;同时刨开了他祖父李勣的坟墓,并且剖棺暴尸。可怜李勣一世英名,死后却被他的孙子玷污和连累,连灵魂都要在九泉之下背负耻辱,不得安宁
十月下旬,李孝逸大军逼近润州,徐敬业兵分三路迎战,自己亲率一路进驻高邮,派胞弟徐敬猷进至淮阴,再派将领韦超、尉迟昭进驻都梁山今江苏盱眙县南。
李孝逸进抵淮河北岸后,前锋雷仁智与徐敬业遭遇,首战失利,李孝逸胆怯,于是逗留不进。关键时刻,武后特意安排的监军魏元忠开始发挥作用了。他马上去找李孝逸谈心,话头话尾一直在暗示李孝逸:徐敬业打的是匡扶唐室的旗号,而您又是宗室亲王,若您一直畏缩不前,难免让人怀疑与徐敬业暗中勾结,万一太后怪罪下来,到时您一定罪责难逃
李孝逸吓得冷汗直冒,只好下令军队出击。
朝廷军的战斗力本来就在叛军之上,一旦主帅下定进攻的决心,自然是势如破竹、所向无敌。十月下旬,副总管马敬臣在都梁山击败并斩杀了尉迟昭。十一月初,李孝逸大军又先后击败叛军将领韦超和徐敬猷。至此,徐敬业的左膀右臂被全部砍断。朝廷军乘胜而进,于十一月中旬在下阿溪与徐敬业主力展开了决战。
下阿溪一战,朝廷军一开始频频受挫。先是前锋苏孝祥率五千人趁夜抢渡溪流,遭遇叛军顽强阻击,苏孝祥战死,官兵多半落水溺毙;继而李孝逸主力又多次发动进攻,均被叛军一一击退。生性怯懦的李孝逸再次萌生退意,被魏元忠阻止。魏元忠仔细观察了战场上的风向之后,力劝李孝逸采用火攻之策。
李孝逸本人虽然怯懦无能,但却善于听取正确意见。冬天里漫山遍野的枯草成全了官军的火攻战术,只见数千艘燃烧着熊熊烈焰的草船顺着呼啸的北风迅速扑向驻守南岸的叛军。火船撞上南岸之后,漫天大火开始在叛军营帐疯狂蔓延,顷刻间吞噬了徐敬业麾下的七千部众,也一举烧毁了徐敬业的所有梦想。
徐敬业在惨遭重创之后落荒而逃,跟随他逃亡的只有徐敬猷、骆宾王以及少数残部。大多数部众就算没被烧死,也都成了官军的刀下之鬼,或者沉入下阿溪喂鱼去了。徐敬业仓惶败退扬州之后,一刻也不敢耽搁,又匆忙带上家眷逃奔润州。
光宅元年十一月十八日,徐敬业一行逃至海陵今江苏泰州市,准备从这里渡海流亡高丽。无奈老天爷总是和他作对,这一天又刮起猛烈的东北风,使他的船只根本无法张帆出海。徐敬业望着浊浪翻涌的海面,一种冰冷的绝望瞬间弥漫他的全身。那天夜里,一个叫王那相的部将趁徐敬业熟睡之际,偷偷潜入他的帐中,轻而易举地割下了他的首级,随后又砍杀了徐敬猷和骆宾王,带着三人的首级投降了官军。数日后,叛军余党唐之奇、魏思温等人也相继被捕,被官兵砍下首级,传送神都。
至此,徐敬业叛乱宣告平定。
拥兵十万的徐敬业从起兵到被杀,历时仅两个多月。其败亡之速,其下场之不堪,让许多大唐臣民在日后追忆的时候仍然欷歔不已。
徐敬业等人沾满血污的首级传送洛阳后,被高高悬挂在端门前的旗杆上示众。那天,盛装华服的武后站在则天门楼上远远地望着,感觉那几颗肮脏的首级就像是烂在枝头上无人采摘的野果,只等乌鸦和秃鹫前来啄食。武后那天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然而细心的朝臣却分明看见她的嘴角荡漾着一抹矜持的笑容。
那天有状若血火的凄美晚霞在西天灼灼燃烧,像极了下阿溪岸边百年一遇的熊熊烈焰。武后起驾回宫的时候,随行的文武百官束手站立在甬道两侧,看见武后端坐在御辇上,从太初宫宽广的殿庭中徐徐而过。在金黄色的余晖映照之下,武后那张方额广颐的脸庞似乎罩上了一层绮丽的光晕。
百官们敛首低眉,莫敢仰视。
他们都说,当时的武后看上去就像一尊凛然不可侵犯的神祇。
大清洗:裴炎之死
在徐敬业败亡之前,帝国的一个重要人物已经先他而死。
这个人就是裴炎。
裴炎下狱后,武后亲自点名,命左肃政大夫骞味道和侍御史鱼承晔负责审查,目标很明确,就是要不择手段坐实裴炎的谋反罪名。
审讯过程中,裴炎语气强硬,毫不妥协。有人劝他适当让步,或者态度谦逊一点,以求避死免祸,可裴炎却摇头苦笑,说:“宰相一旦下狱,岂有活命的可能”
基本上可以说,此刻的裴炎已经无惧于死亡了。
从裴炎确凿无疑地看见武后改朝换代的决心和野心后,他就知道自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那就是与武后公开决裂,然后坦然赴死。
不管他过去和武后有过多少默契于心的政治交易,也不管裴炎心里还藏有多少个人的政治目的和利益诉求,总之在这个最后的时刻,在这个涉及君臣纲常、社稷安危的原则性问题上,裴炎还是清醒的。作为一个从小就进入弘文馆就学,熟读圣贤经典的儒家士大夫,裴炎的立场和态度很明确与其充当武后颠覆李唐的帮凶,变成一个人神共愤的乱臣贼子,或者在这个老妇人的石榴裙下摇尾乞怜,蝇营狗苟地活过下半辈子,那还不如引颈就戮,痛快一死,起码也能保住一个李唐忠臣的名节,起码还有脸面到地下去见高宗。
所以,裴炎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
除了不愿成为武后篡唐的工具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也迫使裴炎主动选择死亡。那就是他后悔当初帮了武后太多的忙谁都不能否认,武后之所以能够顺利摆平几个儿子,获得临朝称制、母临天下的合法性,在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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