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僵持,娄语叹口气。
“那我们各退一步,我最近有个看上的本子,但是网剧题材,我想接。”
“网剧?”
“你别急着否定……”
周向明挑眉道:“谁说我要否定?能让你有想接网剧的想法,我也挺有兴趣。”
“……真的?”
“发来我看看,说不定能改电影。只要本子好,其他都不是问题。”
娄语耸耸肩:“行吧,那我们这次就愉快地达成一致,我也给自己放个假。”
她最后这么简单向周向明妥协,不是考虑到自己想休息,而是的确该放个假给身边的工作人员。
她每次进组都需要执行经纪和助理跟着,执行经纪过年还能回去,但助理离不了。很多助理受不了她这个习惯,因此这份岗位才一直呆不长人,需要换。
栗子是目前呆最长的,已经两年没过年回过家。本来以为今年也折了,结果娄语当晚把这个消息跟她一说,小女孩快乐得要飞上天。火急火燎去抢火车票,意识到早卖光了。正忍痛咬牙转买飞机票,航旅纵横的app提示了第二天飞老家的航程。
谁给她买的?!还是头等舱……
栗子目瞪口呆地打开微信,一条来自娄语的语音消息:
“这次轮到我给你当一回助理了。新年快乐。”
娄语给栗子当机立断地买好机票之后,对于给自己要买到哪里产生了茫然,这是第一个没有被工作填满的新年,她捧着手机,思绪不知觉飞得很远。
二十岁之前,她都是阿公阿嬷一起。二十岁之后,到还没红起来那几年,变成了和闻雪时一起度过。
还记得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年,临到除夕,两人刚从阿维伲翁回来没几天,闻雪时问她买了几号的票回家,她含糊其辞地说大年三十早上走,只有那天才买得到票。闻雪时又追问是几点,他过年不回,那天可以送她去火车站。然后又被她含糊其辞带过了。
那天她一早就拖了行李箱出门,去市场买了年货回来,然后敲响了闻雪时的家门。
闻雪时正在冰箱里搜刮昨晚吃剩下的生鲜面,脸上冒着没来得及刮干净的青色胡渣,打开门看到她,第一次露出有些傻瓜的,不太像他的表情。
“你……不是今早出发吗?”
她还带着些拘谨,不太好意思地捏着拉杆点头。
“是啊,出发来你的家。”
闻雪时的名字来自于《听闻落雪时》,回国后她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到这张老碟片。
但那已经是二十八年前发行的了,二手的网站里她搜了底朝天都没找到,相关的新闻却看了个遍。
其中有一条,差点让她心脏骤停。
——「钢琴家龙炳君溺水死亡,警方初步断定为自杀。」
两三行的新闻,写下《听闻落雪时》的钢琴家龙炳君,尸体于云城郊外的河沟里被发现,死因为溺水。其中还提到,当时他留下了十六岁的儿子和他的妻子。
十六岁的闻雪时,以这样的方式和她逆着时间流,短短地碰头。
看完那则新闻,她呆呆地熄灭手机,心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啊,原来他本该姓龙的。
“龙。”
她看着闻雪时,下意识地念出了这个姓,不想向他掩饰自己已经看到新闻的事实。
闻雪时只是怔了一下,尔后笑着说:“这个姓是不是还挺酷的?”
一副早就做好她知道的准备,或者说是希望她知道。
他没有任何悲哀的情绪,甚至还能调侃:“不过也多亏了我的名字和我爸无关,不然我妈改嫁我还得改名。”
她其实也猜到闻雪时的妈妈再婚这回事,不然他不会选择不回去过年。因此,她在这一天义无反顾地来到他身边。
她果然也没猜错,没有人会比自己更明白再婚家庭的孩子,他们这类人就像被塞到最后一格陈列柜里的蛋糕,没有被丢弃,但总有人排在你前面,或许是另一个孩子,另一个丈夫,另一个妻子。久而久之的,就那么一直呆在后排。
没有被丢弃,只不过慢慢地过了最需要被关注的保质期。
她顺着他的话笑了笑:“是啊,万一后爸的姓不好听就亏大了!”
“所以你是担心我吗?”他摸了摸她赶路过来还有寒意的脸,“不要担心,我一个人完全没问题。你回去陪阿公阿嬷吧。”
“你想得倒美。阿公阿嬷和你之间我肯定选阿公阿嬷啦!”娄语轻吸了下鼻子,“你那天问我是不是打电话给他们,是没错,就是那个电话已经不会再有人接听了。”
她每月往里头充钱,才没让那个号码停机。
闻雪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什么意思,连人带箱子一把将她拉过去拢在怀里。
他依着她的脑袋,呼唤她的昵称:“小楼。”
……好笨拙的安慰方式啊,可却令人受用。
她闷在他的胸口,故作嫌弃地:“……搞什么啊,只有阿公阿嬷会这么叫我。”
“现在又多了一个。”
她将脸埋得更深,同时感觉到自己被抱得更紧了,楼道的风甚至穿不过他们。
她想,她至少还有阿公阿嬷,他呢,十六岁,遭遇那样的伤口,母亲改嫁……又曾有什么人保护过他?她不知道。
娄语突然觉得很难过,伸手更紧地拥住他。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