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张小娘犹记得,她刚被霍阆纳为妾室后,他的身体虽然弱,却仍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
每次她来到她的院子里,管事都会将次间腾出来,让她在那里的罗汉床上睡。
在霍阆和高氏的眼里,她始终都是个卑贱的奴婢,从来都上不得台面。
每年她都会去通鉴园两三回,而高氏不知实情,次日往往会派人盯着她喝下避子药。
每当逢上这种时候,张小娘都会觉得在被高氏和霍阆深深地羞辱,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她再也不想过了。
不过在临走前,她总要让霍阆和高氏付出些代价。
“大房氏到底是怎么去世的?她不是病死的吗?”
张小娘瞥眼看向他,缓缓吐出一句话:“对外说是病死的,可其实,她是自焚而亡的。”
“自焚?”
张庸的脸色有些难以置信。
张小娘每次去通鉴园时,几乎都能看见霍阆在夜深人静时,独自推着轮椅,来到那颗还未长高的紫荆木下。
那时,她就对那颗紫荆木产生了好奇。
后来,她通过各种方法,得知了大房氏当年的一些遭遇,得知她在去世时,直接在自己的身上浇了油,为的就是要让自己被火焰烧得尸骨无存,这样在她死后,霍阆便再无法将她尸骨强占。
大房氏虽然被烈火烧死,霍阆还是命人寻到了她已然不堪入目的遗骸,对外宣称她是病死,并将她提前入殓安葬,也没让沛国公和沛国公夫人见到他们女儿的最后一面。
可大房氏的尸骸,却没被葬入霍家的祖坟。
这次霍阆的失态,完全印证了张小娘的猜想。
霍阆应当是将大房氏的遗骸烧成了骨灰,并将它们同紫荆木一起,亲手种到了通鉴园里的土壤里。
那颗紫荆木就在霍阆书房窗楹的不远处,他平素在处理公务时,一抬眼,就能看见它。
看到它,就仿佛看见了大房氏一样。
一想起霍阆院子里的那颗树,张小娘就会因着霍阆对大房氏偏激到极端的执念,而在心中生出阵阵的恶寒来。
霍阆当真是个十足十的疯子。
就连大房氏死了也不肯放过她,势要同她纠缠到底,永生永世地和她互相折磨。
正此时,车厢外正在疾跑的大马忽地凄厉嘶喑,远处亦有铁蹄遽然踏地的哒哒声阵阵传来,带着惹人颤栗的节奏,这道声音也离他们越来越近。
一道裹挟着疾风的身影豕突猛至,带着暴戾杀虐的气息,惹得车厢里的两个人背脊悚然发麻。
这人身上的压迫感浓郁得可怕,就连他骑的那匹烈性大马,气焰也格外嚣张。
张小娘隐隐猜出了来人到底是谁,蓦然瞪大了眼眸,瞳孔里也呈满了惊恐。
未等她惊呼出口,却听“咔哒”一声,空气中突然传出什么东西碎裂的可怖声音。
霍平枭猛抬腕骨,待猝然将木制的车辕掰段后,又将车轭同马身分离,大马仍在向前狂奔,徒留一脸惊愕的车夫和它身后的车厢依着惯性,往后驰去。
“让开。”
霍平枭微微觑眼,对那车夫冷声命道,亦“唰”一声将手中通长一丈的陌刀猛挥于黯夜。
车夫的手中持握着半截空荡荡的缰绳,生怕眼前这位高大冷峻的陌生男人会用刀将他的脑袋砍下来,惊魂未定地从马车上爬了下来。
“啊——”
车夫前脚刚一落地,便听见身后传来了张庸尖锐的惊叫声,转瞬间,空气中就染上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
张小娘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便眼睁睁地看着张庸死在了霍平枭的刀下,她亦惨叫连连。
霍平枭眼带睥睨,神情冰冷,似无温度。
眼前这鲜血四溅的场景,于他而言,自幼就并不陌生。
他记得在他很小时,也同所有的孩童一样,渴望过母亲的关怀。
可他的母亲却不像阮安对待霍羲那般,她看他的眼神从无温柔可言,甚至盛满了恨意。
霍平枭在很小的时候,曾经觉得,母亲如此恨他,或许是因为那个未能出世的兄长,有的相府下人说,是因为他命格太硬,才将他母亲独自里的孩子克死。
母亲许是因为这点恨他,才一口一个孽子地唤他,他也曾躲于角落,默默流泪,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亲娘那么恨他。
及至大房氏犯起了疯病,在他熟睡时,将尖锐的簪子狠狠地划过他的左颈。
霍平枭蓦然从梦中惊醒,看着昏暗的烛火下,自己鲜血正往外溅,大房氏的眼神全然不似母亲在看孩子,而是带着冰冷,像是在看自己极为厌恶的东西一样。
但这一回,霍平枭却没有哭,他以后也再没哭过。
只他那时毕竟是个年岁尚幼的孩童,眼神仍盛满了惊恐和愕然。
他颤着声音问:“您为何这么恨我?”
回应他的是,大房氏的一声疯笑。
她手中持握着泛着寒光的带血簪子,很快又将那抹瘆人的笑意收敛。
“因为你是霍阆的儿子,是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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