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我自己骑马便是。”
“将军,不需要我们陪同照料么”
“不必。”张守仁大着舌头道:“向你们主人说,我多谢他的款侍。”
那两个仆役见他虽然醉眼朦胧,说话到也还有条理,当下向他施一礼,便即退去。
待这两人离开,原本还站不直身的张守仁却立时挺直了腰,转身回头,看到青砖碧瓦,高耸入云,大墙之内,那些富贵豪阔的官员绅商们,仍在欢饮。
他在鼻间重重一哼,以矫捷的姿式翻身上马,重重一鞭,冲着自己家宅方向,急驰而去。
距离永和里越近,原本还略有些迷糊状的张守仁,神情却越发的清醒。
这三日来,张守仁原本要寻找机会,将与耶律浚会面的事禀报给吕奂,怎奈这大帅除了当日在城门处对他大加褒奖之外,连日饮宴,却只顾着与方达石鄣亲热。
张守仁数次想与他密谈,却总是被吕奂冷冰冰的拒绝。而那样的机密大事,自然不能在大庭广众下直说。
他想让方达代转消息,怎料原来还与他很是亲热,言谈不忌的方校尉,却也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至于那石鄣,更是嫉妒与幸灾乐祸的神情并重,令人生厌。
至于那些揣摩他即将提升,前来溜须拍马,或是奉迎拉拢,希望将他拉入自己阵营的人,只是教张守仁厌恶罢了。
有时候,他半夜警醒,到是苦笑连连。那吕奂大帅,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看自己不顺眼。若是有意将自己拢入袖中,以自己这样一个小军官,难道还能拒绝他不成。
至于皇帝召见一事,于他而言,更是一点吸引力也没有。任谁都知道,当今的大楚皇帝,不理政务,不问国事,每天只狎游后宫,追逐女色。别说自己这样一个将军了,便是蒙兀人攻下襄城,他也是置之不理吧。
象他这样的皇帝,很是让人难解。不过想想前朝两个被胡人逮走,在冰天雪地里赤脚走路,苦不堪言的父子皇帝,他们在位时,又何尝管过国计民生,理会百姓死活呢。
也只有在恶劣的待遇降临在他们头上时,这些皇帝贵人们,才会觉得痛苦吧。
到是此次促成皇帝召见自己的势力,还值得研究一下吧。
当今天下,若论起权势最大的人,自然是丞相余波。此人居于相位三十年之久,以口密腹剑,阴沉多智闻名天下。自上一任皇帝起,就对他信用无疑,荣宠不衰。三十年来,什么太师、特进、开府仪同三司、彻候、上柱国等各种尊贵高贵的头衔,慢慢累加在他的头上,使得此人的地位安稳如泰山,再也无人能够撼动。
第三卷帝都风云一
除他之外,便是以枢密院掌印使石嘉为首的另一派势力。石嘉身为近支宗室,按照大楚立国以来的传统,宗室子弟均需参军卫国,远支年长,厚重稳妥的,则入朝为枢密使掌印,太祖当年以这种手段,将兵权牢牢掌握在石家一门手中,再也无人能够兴兵做乱。
也正是因为如此,石嘉倚仗着军方和宗室的实力,才勉强可以与余波形成分庭抗礼之势。除他之外,哪怕是宗室亲王,在余波面前,亦是得卑躬屈节。
张守仁虽然是下级军官,却也知道,京师里的较量,自然会延伸到地方。当日军兵马使王西平被排挤出襄城,就是石嘉势力败于余波的明证。
他想到此处,不禁苦笑。自己愿意做一个简单的军人,最大的奢望就是成为名将,将兵十万,直入蒙兀草原,将华夏大患剿灭敉灭。然后刻石燕然,上书:大楚征北将军张守仁至此,假节,征伐蒙兀,胜之,斩首十万。
只可惜,朝中的政治斗争延伸至此,又有求和与主战派两派之争。吕奂对自己爱搭不理,甚至大是排斥,自然是因为他张守仁不但声名雀起,名动天下,还因为他主动攻入敌人腹心,弄的敌人狠狈不堪,也使得主战派的声威信心大涨,等若间接帮了石嘉等人的大忙。相比起来,身为余太师嫡系的吕奂,自然是心生不满,甚至要除之而后快了。
张守仁嘿嘿冷笑,心道:“若不是这两月将属下收服,使他们死心塌地跟着我,只怕这个时候,我早就身陷囹圄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特别想家。那个小院,那株桑树,还有院中一坐上去,就吱吱做响的老藤椅。
“老黑他们,必定会怪我吧。”
张守仁不安的想着,手中的皮鞭又在身上用力一挥,骏马吃惊,更是加力奔跑,四蹄若飞,不一会功夫,便带着他回到了永和里坊门之前。
与他别处受到的重视与欢迎不同,永和里张府附近的几十户人家,除了脸上的笑容更加热烈的真挚些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
在他们看来,这个十几岁年纪时,就天天舞刀弄枪,在街市上挥汗如雨的锻炼,经常一个人打跑十几个流氓混混的张守仁,本来就应该得到现在这样的荣誉。
与那些高官贵人欢宴数日,张守仁并没有得到一丝的快乐,倒是自己花钱,花了猪牛酒果,请了街坊四邻过来,就在自家门前,摆上十几桌流水席面,耳听得各人守仁守仁的叫,却使得他真正的开心和愉悦。
那一天,酒意上涌的张守仁,咧着嘴向大家笑道:“当共享富贵”
“守仁,醒醒。守仁,醒醒”
睡的香甜的张守仁被人用力推搡了几下,终于被唤醒过来。
“易安,是你啊”
刚刚还有些恼火的张守仁,立刻眼大眼睛,翻身坐起。
一个士人打扮的青年,正坐在张守仁的床头,笑嘻嘻的看着他。见张守仁翻身坐起,他用力在张守仁胸膛一捶,却自己痛的大叫起来。
“守仁,你这家伙,真是一个莽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