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只是说些旧日情形,喝到半酣,杨易安面带得色,向张守仁笑道:“人常说,富贵如我若浮云。守仁啊,真得了富贵,才知道那是酸丁不得富贵,放酸屁呢咱们今日的情形,出则鲜衣怒马,入则起居八座,环肥燕瘦,环列身旁,那才是丈夫意气,人生快事。你呀你呀,不知道享受”
张守仁苦笑道:“你以为我不想只是眼下这个情形,我敢放纵么。况且,我每常用钱的时候,总想起在襄城永和里的街邻,若是大手大脚的,感觉对不起人。”
他这种想头,其实是贫家子弟乍一富贵的一种表现。象杨易安,则自然是另一种。
两人话不投机,匆匆用过酒饭,骑马出门。绕过御马营往西,自丽正门出得外城的城门,在狭小偏窄的外郭城中穿城而过,到得郊外十余里处,便隐隐然听了到巨雷一般轰鸣的潮水声。
再稍近些,空气中的湿度明显增加,两人的脸上均被一滴滴肉眼看不到的细小水滴打湿,杨易安刚留的八字胡上,已经挂满了细细密密的小水滴。潮水的声响越发的大,小山似的巨浪不住拍打着江岸,凶横肆虐,狂暴无比,仿若一头洪荒怪兽,随时可以冲上岸来,将所有观看它的人类,撕个粉碎。
两人骑在马上,细细欣赏这海天奇景。杨易安搜肠刮肚,想做首诗来,回去后给同僚欣赏。只是他幼年时就学经,在诗文上才力平常,想了半天,竟不能成句。
苦恼的摇一摇头,杨易安向张守仁点头致意,两人掉转马头,往城内方向返回。
“守仁,这可真是如画江山哪”
看似感慨,看似无意,然而这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使得张守仁如被雷击。那个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难道是自己无意中告诉了他么
杨易安却没有注意看张守仁的神情,若是不然,立刻就会发现有异。
他只自顾自的说道:“守仁,你知道石嘉为什么一意要你当这禁军主将么”
张守仁定住心神,摇头道:“我不知道,若是知道了,一定好好劝他,改变主意才是。”
“嘿嘿,他不过是以为你年轻,好控制,肯听话。你想想,一个乡下穷小子,青云直上,做了大官,对他这个提拔的人,能不感恩戴德,言听计从么”
“他要做什么,能有什么做不到的,非得要我帮手”
“我先不同你说,你自己回营后,和那韩文通多聊聊,他自然会告诉你。”
张守仁怒道:“易安,你与我还能有什么不可说的再有,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易安干笑两声,别转过脸,向他笑道:“你先别管,到时候,我自己会和你说个清楚。”
“也好,我这便回去问那韩文通。”
张守仁本是聪明人,当日石嘉让自己与韩文通多亲近,他以为不过是石嘉告诉自己,他在自己军中有党羽,让他们守望相助罢了。只是自从自己入营后,发现这个韩文通为人做事,并不合自己的脾性,勉强敷衍了几次后,就再也不肯见他。这韩文通有数次寻自己说话,都被婉拒,现下想来,去见石嘉的那次,枢相大人也想必在为自己的不听话而烦恼吧。
他越想越惊,越想越怒,再看自己身边的杨易安,只觉得无比的陌生和害怕。入京之后,种种的阴谋诡计政治争斗层出不穷,被所有的禁军将领痛斥,他并无所谓,反正明刀明枪的过来,他谁也不怕。倒是那些暗室阴谋,小人行径,叫他头疼不已。现下看来,自己的这个好友,涉足其中甚深,知道的比自己还清楚。思前想后,真是令人心寒。
杨易安熟知他的脾气,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思。他目视张守仁,向他笑道:“你我从小相识,虽然不曾斩鸡头烧黄酒,我却是当你亲兄弟一般。你信我,决计不会骗你就是了。”
张守仁点一点头,强笑道:“这话你说出口来,就是说咱们生份了。”
“这到是,想当年我吃你的喝你的,坑的你被人满街追着讨债,你可一个屁也不敢放。”
“我那是看你瘦小,生怕咱们吵起来,我火气上来,几下子就把你拆零碎了。”
“我呸”
两个人嬉笑怒骂,好象再无芥蒂,下午的斜阳照射在两人身上,泛起一团金色的光茫。
“易安,我回军了,过两天,我到你府上拜候。”
“你干吗这么客气,我准定扫榻相迎”
两人挥手告别,杨易安的脸上浮现着一抹得意的笑容。他自幼聪明,张守仁在他面前,就显的反应稍慢一些。况且,他年纪稍长,很多事,都是他帮张守仁拿的主意。虽然在经济上依附着张守仁,实际上,他却是一向以兄长自居。只要张守仁听他的话,把事情办妥,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可要比现在,又要风光多了。
也正是因为这层得意,他冲张守仁点头致意后,便带着从人离去。而张守仁脸上的那层灰气和蔑视,他却是忽略不见。
如画江山如画江山
这个从耶律浚口中言说的大秘密,这个蒙兀人最高层才知道的大秘密,居然从杨易安的口中吐露而出,亏得自己当成国家兴亡的关键所在,一心要在关键时候,向皇帝亲自陈说。现下看来,自己肯定是这个秘密的关键所在,是以无论是石嘉,或是余波一党,甚至禁军中保守的世家一派,都盯紧了自己,不容出错。也正因如此,自己这几个月的胡闹,得罪的人那么多,就是无人能撼动自己。
“嘿嘿”
张守仁暗自冷笑,也不多去想杨易安到底是为哪一边效力,反正此事看来也到了图穷匕现的时候,不愁他不将底盘掀开。
只是多年好友,竟落个被叛卖的下场,对方还洋洋自得,不以为耻,思想起来,情何以堪
他满怀着忧愤与不满,回到军营。
“来人,传转运使韩文通过来见我。”
他回到营内时,天色已经很晚,太阳落到凤凰山的背后,释放着最后的一点亮光。往常这个时候,张守仁便不再见人,回到自己院中歇息。今日,他是委实忍耐不住了。
韩文通显是极为意外。他多次求见,这个将军不是在人多的时候见他,便是避而不见。张守仁是主将,居所外面亲兵林立,自己总不能破门而入。枢使交办的事已经拖了好久,若是再不能成事,只怕自己这个转运使就当到头了。
正百思而不得其法,今日张守仁却主动召见,当真是天降之喜。那韩文通不敢怠慢,立刻随着传令亲兵随之返回,待到得张府门前,天色已经黑透。借着灯光,他看到张守仁在院中摆放了一张小桌,上列酒菜,这个都知大人就坐着小杌子,借着微光,自斟自饮。
“矫情”
韩文通在肚里暗骂一句,脸上却堆起笑容,快步向前,先向张守仁行了一礼,然后方笑道:“将军真是好兴致。”
gu903();“啊,是韩将军来了,请坐。老黑,给韩将军拿酒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