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泰已卒,子智盛降,得二十二城,八千零四十六户,一万七千七百口,君集刻石记功而还。太宗以其地置西州。
君集入高昌时,私取宝物;将士亦竞相盗窃,君集其身不正,无能禁制。还朝后,为人揭弊,下狱,虽得免罪,却无赏功,遂心怀怨愤。其时,太子承乾屡有过失,魏王泰见机争立,两人乃各立徒党,君集与承乾结纳。同年,承乾为人举告有阴私谋逆事,即为太宗所废,君集亦为斩杀于四达通衢。先是,上皇欲以大功留其性命,奈为众臣下所阻,太宗乃语君集曰:“与公永别了,从今而后,以君之故,朕不忍复上凌烟阁”言毕,上乃唏嘘泣下,痛哭不止。君集亦自投于地,泣不能起。
君集刑前,容色不改,语监刑将军曰:“某岂能真反,是时命蹉跌至此耳念吾为唐家大将破灭二国,尚有微功可陈。俯请代为上言陛下,恳留一子以守祭祀。”监斩官驰奏,上乃特诏原其妻及一子,徒于岭南,然,此支延续香火于大唐一朝。终不允其入仕宦、军伍。
旧唐书
半个时辰之后,当常管家离开淮南道节度使衙门时候,面上更有丝丝掩饰不住的舒心得意之色;而厅堂之内,少小立志以军功洗却先辈耻辱,后易名远赴它乡投身军伍的范将军,不,应该是侯将军却愕然遥望远方,无神的双眸中更有滴滴晶莹。流转不休。
“大人,如今这翰林苑也就是落下个名声好听些而已,自天宝安胡儿作乱以来,朝廷用度也就没有一年不吃紧的,安抚那些兵老爷们尚且不及,谁又能想到我们这闲散的冷衙门时常之间,便是连月历薪俸也难以按时发放,也不怕大人笑话,如今这翰苑中的许多同僚也早已是过着朝扣富儿门,暮逐肥马尘的日子了”言至此处。白须颤动的钱夫子苦涩长叹。更引得堂中诸多陪坐地翰林们一片唏嘘。
自天宝乱起以来,大唐朝廷财政捉襟见肘,加之长安物价腾贵。真个是“居大不易也”,是以多有低品官吏无能养家糊口,决然去职者。这些情形崔破本也深知,只是他万万料想不到连这天下英才汇聚之地的翰苑竟然也是如此一番凄惶模样。
无语沉吟良久,蓦然心头一动的崔破哈哈一笑后,朗声道:“朝廷这财事状况想必诸位体会尤深,短时视之,怕是刘相也无力顾及本司了。”一言至此,顿时引起堂中一片嗟叹抱怨之声,崔大人静等这喧哗之声全然消散。方才微微一笑续道:“然则诸位都是天下一时之选,个个皆可谓是胸怀锦绣,我等焉有空居宝山却徒守贫病的道理关于此事,本官却是有一个小小的想头,此番也就不吝鄙陋,于诸位做一商榷如何”客套话语即毕,崔破乃将适才心下所思一一分说的清楚。
只花了柱香功夫,崔破方才叙说完毕。听着他那匪夷所思的种种想法,众位自小饱读圣贤之书的翰林才子们只面面相觑,久不能言,纵有一二自诩品行高洁之辈,心下觉得承旨大人这主意委实太不地道,但见众人并无反对,再想想家中衣食不周地妻儿,也只能悠悠一叹,自语一句“斯文扫地”后,黯然作罢。
汴州河南道节度副帅府
正堂之中,因连日休憩不足而显得神情憔悴的节帅李灵濯,正语气淡淡的向满脸怒气而入的弟弟问道:“怎么,他还是不肯吗”
“那老家伙简直就是油盐不进硬的、软的都试了个遍,就没有一个奏效的,真是又臭又硬,要不是大哥你一再吩咐留他一条性命,我真想一刀”李灵耀愤然说道,看来他此次承办的差事着实让这位猛将军受气不小。
见李灵耀这一副急红眼的模样,节度使大人哈哈一笑后,方才言道:“他若是不如此,就不叫王清堂了,也断然干不出金殿触柱的事来,此人历事三朝,久掌大理寺,经见地极多,又是一门心思要做名臣地,你那些把戏耍不灵光也属正常大哥本也没指望着你能劝动他,只是存着一颗侥幸心思罢了。此番既然不成,二弟也不值当的为这事生气。”
“那咱们的起兵檄文怎么办还有这老家伙该怎么处置”李灵耀见大哥并不生气,遂也一笑释然问道。
“没了张屠户,还真个就要吃连毛猪这道檄文由他来写固然是最好,只是他既然不肯,再换个人便是了,写好之后就先署了王卿正地大名,传檄四方。如今正主在我们手上,也由不得别人说个不字。”言至此处,李节帅微微一笑后续道:“人是不用再劝了,你且加派人手,日夜监护,好吃好喝的养着,只是有一条,可千万不能让他死了。此人资历极老,官声又好,尤其是经过前些日子的含元殿触柱后,更是名动天下,留着他,也许异日还能用的着。”
李灵耀自小就对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帖服已极,此时闻听吩咐后,也不再多问,便起身出堂安排此事,只是当他行至堂门处时,却似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扭过头来问道:“大哥。这老家伙这几日天天念叨着雷海青这个名字,这雷海青又是什么人”
一闻此话,李节帅那适才还是和煦的脸上顿时“刷”的转为一片铁青,沉吟片刻后,才冷冷对其弟道:“这雷海青不过是一个下贱的伶人,那值得你动这样的心思,还不快做正事去”
李灵耀见长兄发怒,虽茫然不知其所以然。但也不敢再行发问,只答了一声“是”后,便径自出府忙张去了。
直到他的身影远去不见之后,李节帅才咬牙切齿地骂出一句:“老匹夫,生生是活得不耐烦了”原来,这雷海青本是玄宗朝中的一个普通梨园乐工,后安禄山乱起河北,明皇仓皇避难西蜀,安胡儿攻陷西京之后。某日于神都苑内大宴群臣。命原梨园子弟奏乐助兴,谁知这乐工雷海青竟是于众目睽睽之下掷却乐器,厉声喝骂与宴众人的悖逆行径。随即更又向西拜伏大哭。后,其人虽被安禄山五马分尸而死,但他这一番壮烈之举却是引来海内一片赞叹,连当时同样沦于乱军之手的诗人王维闻知此事后,也是暗自赋诗赞曰:“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官何日再朝天秋槐落叶深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此番,王清堂这般说法,岂不是将他李灵濯视作了万人唾弃的安胡儿一般。节帅大人又安能不怒
健马,一行七匹,在主人的急急摧鞭声中,风驰电掣的沿官道向河南道陈州方向狂奔而行。后六匹长程健马上的乘者皆是身披半身甲、刀弩齐备,望之龙精虎猛地壮汉。
而当先前行的骑士却不过是刚过弱冠之龄,身着一身改良儒服、逆风疾行而衫角飘举的他,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真个是好一个浊世佳公子,直惹的沿途之上的无数行人们频频移目凝视赞叹不已。然则若是有曾游历京师之人在此,想必定能认出眼前这位美风仪者,便是当今极得天子宠信的新任翰林承旨大人无疑。
gu903();七日之前,即李灵濯悍然举旗作反的第二日,关于汴州异变的消息已是通过狼烟大起的烽火台传至京城,然则由于具体情状不明,是以朝堂之上虽是气氛陡然绷紧,却并无太大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