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下身犊鼻裤,脚上更是多着多耳麻鞋,以为清凉之意,这本是一地之风俗,但于思容这常年居于北地之人看来,难免新奇不已。
“地分南北,一方自有一方之风俗,这原是题中应有之意异日我等也是要入乡随俗的,再莫要大惊小怪才是”崔破边轻拍思容小手,示意她少安毋躁,边向一旁对他三人好奇注目地道旁百姓微笑回应。
在略显窄小地府城内漫游了近半个时辰,眼见除许多珍异瓜果外更无太多特异处,舟车劳顿良久的三人正欲折回驿馆歇息,孰知刚刚转过一条街巷,便闻得远方大有喧闹之声,崔破一时好奇之下,当即循声而去。
刚刚走出街巷,入目所见处便是一条奇长的农人队伍推车赶驴的拥挤于韶州府衙前,而喧闹声便是由此地传出。
“公子座师杨尚书于天下间推行两税之法,朝廷定制于夏、秋两季征绝,此时乃五月时节,看这形状,当是前来交纳税供的农人无疑了。”不待乌丢丢着大眼睛的思容发问,旁侧早有李伯元轻轻开言解释道。
行两税之后的第一次亲历其事,在身侧二人说话之间,崔破已是拔脚向街旁一茶肆走去。
显然这是一家仅供普通行商歇脚的大车店,狭小的空间、粗陋的桌椅上闲散坐着许多不耐久侯的农人,边喝着两文钱一盏的“大把抓”茶、便海阔天空地侃说闲聊。
崔破也不管那茶博士惊异的目光及巴结的做派,径直入了内里靠窗的位子坐下,随口吩咐了句:“上最好的茶”后,边透过那掀起的竹卷帘向外张望,便细心听身侧之人言谈。
彼时之岭南人说话鼻音极重,口音又特是怪异、好为卷舌音,崔破经过初时的一阵茫然之后,直待思容二人来到落座,更一盏茶尽之后,方才略有头绪,只是听闻这些农人说的都是些“张阿昌家说了个媳妇好俊李家老宅昨夜又生阴鬼了”之类的野语,半句也不闻两税之事,难免心下郁闷。
“店家,给这位老者上盏好茶,计在我账上。”却是那同桌而坐的李伯元指着邻桌的一个老年农人道,这老者想必也是远道而来纳粮的,黝黑皮肤的他此时正用满是老茧的手捧着土窑茶盏,就吃自带的干粮,只是此时他那盏中的茶水已是因冲泡太多而极其淡白。
“我于岭南来往耽搁不下年余时光,会说得些许土话,倒也不足为奇”李伯元见崔破为自己所说的岭南方言惊奇,一笑解释后,便向那正自对着新茶发愣的老者走去。
也不知他在那厢说的几句什么,不过片刻之后,这年过五旬的老者便随着他一并过来崔破座中。
“两税法好,那是真个好呀现尔今,若是自家祖业田亩,亩税不过六一,这日子倒是比以前好过多了,其它象大历年定下征收的急备、供军、折估、宣索、进奉类朝廷税目也都取消了,地方上也没了征索,一年只要交够两次税就行,还是这税法好呀要不是托着新税法的福,小老儿哪有闲钱来这茶肆不过”
“新旧征科色目,一切停罢。两税外别率一钱,四等官准擅兴赋,以枉法论。”听着老者言说,崔破脑海中自然浮现出两税法中条文,此时看来,这些不得擅自加苛捐的朝廷法令,于岭南一道倒是执行的颇为得力。
“不过什么”崔破自在这边寻思,那边厢思容早脆格生生的接言问道。
“不过是就怕新法有变,我们村里张相文嫁女在山南东道归州,据他前次探女回来说,山南东的以前杂税可是半点也没少,反是又有增加,小老儿实在是怕这好日子太短哪”说道这里,这老农适才还有喜悦的脸上顿时又见忧虑之色。
闻言,崔破也是心下无奈长叹,要说这尽改千年税人旧习而转向税地的两税法,此时实为一大善政,丁身虽可逃匿,然则土地却是无法挪动的,是以仅两税之法初行的贞元元年,朝廷岁入激增至两千余万贯,直是大历年间的七倍有余,而税米麦也已达到一千二百万石,怕是今年全面铺开后更有增长,此举不仅曲径通幽的解决了自中宗以来便日渐严重的编户逃匿问题,大大增加了中央所得;更因其尽去杂税而大大有利于民。只是此法于是时而言,的确良法,无奈藩镇跋扈,违令自征,致使善政不得惠于百姓,这却不是三两日间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还不待崔破发言更问,只听茶肆外有人发一声喊,这黄姓老者一口饮尽盏中茶水后,与三人稍施一礼,便急急起身而去。
至此,三人也没了更坐的兴致,唤过茶博士会账之后,便重回驿馆休憩。孰知刚进馆中独居小院正堂,却见内里早有一人肃坐等候。
此人年约四旬年纪,身上所着衣衫赫然是等价黄金的毫州轻容所制,手中指上的那一枚翡翠戒子更是碧若清潭,光泽流动不休,端的是个中极品。
“只看这丰仪、气度,这位大人必定就是才名远播,当今天子最为倚重的崔使君了。小人冯洋,奉家主之命迎候大人南下广州府,这一路上若有照顾不周之处,还请大人原谅则个。”二人刚进得房门,便见这冯洋起身长揖一礼后开言道,尤其是那一口官话,竟也是地道的紧。
卷四龙腾四海第二章
“这便是冯若芳府中二管家,专司外务接待诸事。”李伯元向崔破小声绍介后,当即迎上前去,好一番亲热寒暄,只看他此时的满脸春风,那里还有半分冷漠模样。
崔破自知此番南来行事,这纵横南海的冯若芳实在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人物,又见这二管家虽是衣饰招摇,然则于礼数上半点不缺,当即也是温言厚加接纳,唤茶呼酒,一时间倒也是宾主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