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莫要说这花卉之事,眼见鼎中茶已三沸,崔大人且请安坐,莫要辜负了这极品常州义兴紫笋才是”说话刚毕,就见这冯海王持器皿开始点茶分花,那熟练的手法还真个是令人叹服。
轻轻为崔破移过一盏香茗,见他脸上颇有惊异之色,冯若芳微微一笑道:“两年以前,高僧皎然游历南海,某有幸与之结识,承蒙不弃,授了这煎茶之法,听犬子言崔大人亦是熟谙此道,还望莫要笑老夫班门弄斧才是。”
嗅着那淡而弥远的茶香,透过盏中了了腾起的水雾注目对坐的冯若芳,崔破竟是有刹那间失神,眼前这个脸上挂着淡淡微笑地老人,动静之间丝丝流露出的全然是一派名士风范,那里还是那个称王南海的冯海王那里又还是那个身兼海盗及奴隶贩子的冯海王
正在崔破心底这般思量之时,却见那满脸陶醉之色的冯若芳轻轻托盏放定后,缓缓开言道:“崔大人此番赴任广州,更兼着提举江南市舶使的职司,却不知于海事上有什么章程”见礼已毕、茶饮亦尽,也就到言说正事地时节了。
“来了”崔破放下手中茶盏,面上笑容不变道:“本官此次奉朝廷饬命南下,职责虽是琐细,然归而总之,无非也就是纳海税,开贸易六字罢了。”
“然则大人又当如何纳海税、开贸易”随后接话的却是那二庄主冯若龙。
“本官意自淮南道扬州以下直至台、温、福、泉、漳、春、雷等东南沿海九州分设海关司,有本府广州海关寺一体管理海税事宜,将唐船出海及蕃船入境的查验、税收事宜一体经管,如此即使一应商贾再不受地方蠹吏盘剥,亦可使朝廷再得开一财源,充实太库。至于这开贸易嘛自然是要广造大船,由朝廷经手,行远洋商贾之事。此举一则可得大笔资财,再则亦可宣我天邦声威于海外。如能达至此两点,则本官此行可谓不虚行也”
“噢听崔大人话语,朝廷大有经略东南之意,却不知我等渔客子弟能于此事上有什么能为大人效劳处”冯若芳闻听崔破所言于沿海九州建立海关事宜后,忍不住微微色变,只是这变化极其短暂,随即便又面色如初的轻轻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贤庄主既有忠爱朝廷之心,本官自当拜表朝廷请赏其功说来本官若想两策得行、沿海贸易繁盛。少不得还要请贤昆仲约束手下,莫要再行于劫掠海上商船才是。”脸上颜色半分不动。崔破言笑晏晏之间,将这一颗重磅“炸弹”丢出。
崔破话音刚落,便听“啪”的一声,冯若龙手中那一支细瓷茶盏已是片片碎裂,随即便见他陡然战起,森然冷声道:“崔大人莫不是在说玩笑话吧”
崔破对此直如未见一般。径直微笑着对冯若芳道:“朝廷既欲经略东南,这无论是行海税还是开贸易,南海实是必经通道,设若贤昆仲仍操旧业,这”此事早晚也得说,他若想真个将东南沿海半壁整顿出个气候,那么保证南海通道的安全畅通实在是基础中的基础,而此事晚说不如早说,也容不得崔大人再有什么顾忌了。
“二弟。不得对贵客无礼”随着冯若芳的一声轻喝,二庄主遂含恨而坐,而于他对坐,自入堂以来便片言不发的李伯元见机,却是又伸手取过一只茶盏。缓缓为他续上茶水。
“老朽兄弟海上拼搏数十载,倒也积下一些家业,本也乐地做一个富家翁度此余生。不说报效朝廷,单说为报答犬子所受之恩,大人所言老朽本也断不敢辞,只是我等虽欲答应。奈何手下这千多拖家带口地渔客兄弟们又当如何安置还请大人给个章程才是。”说话的冯若芳依然是那般平声静气,竟不见半分怒气勃发,然则他话语间的分量却是半点不轻。
“贤昆仲纵横南海,于海事、航道等都是极熟的,手下又有如此多地精熟水手,倘若真个做起海外贸易来。又有那个唐人商客堪做敌手,如此获利虽则是慢了些,但也不失为长久之计。倘若先生有意于此,则于货源一途上本官定当鼎力相助。如此,未知贤昆仲意下如何”
孰知他这番自以为颇是良法的主意说出,却只换来那二庄主的一声蔑笑,又沉吟半晌,才见那冯若芳一丝苦笑说道:“能为良家子,又有谁岂肯自负上盗贼之名大人那日有暇,可往海边一观,且看这茫茫南海之上,又有几艘唐人船舶出海远航的。”
“先生此言何意”崔破闻言愕然道。
“大人可曾听过我朝俚语水不载万之说,此言意指我唐人船舶至大也不过八九千石而已。如此之船通行江湖间固然是绰绰有余,然则要想出帆远海,那却与送死无异了方今之时,南海之上通行的远洋船舶多以大食舶、狮子舶为主,而远洋贩运也俱为其分而占之,原因无它,彼辈造船之术胜于我辈远矣老朽曾听闻那大食船舶甚至已可远达黑国非洲及金国欧洲远行如此数万里之遥,要经多少风浪,就靠我等这近海船舶,那是想也休想了”言至此处,适才一直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冯若芳语调中也满是恨恨之意。
“我大唐煌煌天朝,这造船术比不过正值大盛期,大肆往欧洲、非洲大陆扩张地大食尚且可忍,但是连那弹丸之地的斯里兰卡狮子国也大是不如,这也未免太过于令人难以接受了”至此,崔破才知道适才冯若龙蔑笑的缘由,只是这一番说辞太过于让他难以接受了些。
“倘若崔大人不能解决这造船术的问题,那适才所言之开贸易也不过只是水中捞月罢了。至于说行海税,其间也是自有难处”冯若芳手指轻轻拈着手中晶莹的茶盏,轻轻又将一桶冷水向崔大人当头浇下。
“噢难处何在”崔破紧跟一句问道。
“我大唐东南之地方州府,除比邻东海及南海的扬、台、温以下诸州,然则溯而向上,却是更有依渤海而建地登、平诸州,东海及南海疆域因朝廷控制着江南四道,固然是能推行大人之策,然则于渤海诸州,大人又将如何此地州府概属河北四镇辖区,大人就不怕这海税一旦开征,这些个海外蕃商们转向渤海诸州卸货,介时,这海税又该向谁收去”冯若芳这般听来轻飘飘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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