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番话语只惹来二人相视而笑,见李伯元毫无要出言解释的意思,崔破也便微笑言道:“这俞大娘是往来江南西道与淮南道贸易取利地,淮南道地狭人稀,她能得什么利所以她定然是贩运大宗货物再转手扬州海客,有了朝廷这道指令,我海关寺就算是掐住了她的咽喉,无论进货还是出货,没有本官的同意,她是再也休想,到这个时候,也就由不得她不来岭南了”
眼见此事已有端倪,诸事汇报完毕的李小毛当即起身辞去,崔破将至送出内宅门口,再嘱其多加注意渤海方向后,才任其自去。
“公子虽有笼络蕃商之意,但这海税也未免定得太低了些只怕朝廷那边不太好交代呀还有今日这斩杀黄公公一事,虽则于海关寺立威立法极有效用,但也难免予人口实。这近日的拜表,少不得要多费些心思了。”,回归书房坐定,刚刚端起茶盏,便听那李伯元幽幽说道。
听到这番话语,崔破也是无言,其时,朝廷征收农人两税,也循的是每六取一之数,与之相较,自己这海税也的确是太过低了一些。缓缓呷了两口茶后,他才开言道:“本朝自天宝以后,山河破碎而民生凋敝,加之历任内廷供奉使及地方官吏肆意盘剥,今时东南海外蕃客来往进出贸易者尚不及开元间三一之数,反倒是小邦新罗海外贸易日渐繁盛。欲要改变这一现状,海关寺初期不让利是断然不可的。”
见那李伯元听的也是认真,崔破乃将身子倾前续道:“此时让利乃为我大唐海事休养生息之策,如此优厚条件,我料不过数载光阴,必然来者愈多。每船海税虽少,但若得一多,总数反是更加可观。倘若此时便抽重税,难免便是杀鸡取卵之举了,此其一也其二;薄税之下,来客愈多,则上船卸货等所需相关人手愈多,此举亦可大大解决是地百姓之生业,倒也算的是惠民之政;其三,来客过多,则我大唐售往海外之丝绸、瓷器等也是愈多,这其间的利益于邦国而言,更是不容小觑。至于这最后嘛海事愈是繁盛,借助这茫茫水道,我朝威仪也必将遍扬周邦,更待我大唐船队建立远航,获取巨利同时,自然更会引得许多海外小邦来朝,这等盛事,素为天子、朝廷及百姓所喜,纵然现时本官千夫所指,介时也自当全数冰消。要行这千古未有之事,本就少不得诸般坎坷、小人弄谗。但这海关之事,本官本就搏的是数年之期。现时朝中有家伯父及杨师当政,更有老令公及公主可为奥援,想来短期之内并无失官之忧,纵有申斥,也只能暂时隐忍,待得数年之后,一切自见分晓;至于这黄公公,不除必坏我大事,又岂能容他,即有公主代为于其间周旋,想来应无大事,先生倒不必太过于担忧此事。”
听闻崔破这一番侃侃而言,李伯元心下愈发惊异,他早知其人聪颖,但仅以弱冠年纪行此前所未有之事,能思虑如此周全也实在是让他大为吃惊,听其所言,虽觉匪夷所思,但细一思之,却也实有其事,直让他这素以国士自诩之人也是心下讶叹。
“此事公子既有定见,勉力去做便是,只是此次这一本拜表也要多花些心思,将适才所言数点收益说明说透才好,公子毕竟远离朝堂,对天子及朝廷诱之以利,反倒是比单纯地依靠圣眷要可靠的多了。”,压下心头诧异,李伯元手拍着身侧几案上的公文道。
“此事也一并劳烦先生了,近日李四维等人当会抵达,这招募各地海关司士卒之事也该一并铺开才好,单靠目前这些个衙役们,我倒还是真个放不下心。任你官清似水,也难逃我吏滑如油,一个不好,本官一片苦心,反倒是葬送在这一干黑眼珠只认得白银子的小人辈手中,如此岂不冤枉”,轻轻吹着盏中茶花,崔破已是将此事一笔推过。
卷四龙腾四海第八章海事三
丝丝腥咸的海风吹拂,举目远眺那一望无际的汪洋碧水,再听听不断在海船上盘旋的白色海鸟们发出的“鸥、鸥”鸣叫,这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站在自己远洋航船前甲板上的大食商贾撒马尔罕,心情真的是很不错。
急性子的他成为了今岁第一个在信风时节出帆远航的商客,而他好心情的由来,不仅在于今晨的出海较之以往更为顺利,货物早在昨天就已经检查完毕,没有了以往层出不穷的盘剥者,也没有了检查过程中趁机揩油的“小偷”行为,那些海关寺的年轻人给撒马尔罕留下了一个极好的印象,较之以往的那些人,他们是那么的彬彬有礼,而且效率还是那么的高,这一点更是非常对这位急性商人的胃口。今天一早,所有的一切果真如刺史大人当日所说,在正常缴纳了规定的海税之后,这支船队没有再受到任何骚扰,顺利的驶离了港口。而更让这位大食海商高兴的是,作为第一支远航的船队,他得到了刺史大人的亲自送行,和煦的笑容、真诚的祝福,让感觉到大有面子的撒马尔罕心情更加好上了三分。
“迪乌尔,请帮我拿一盏三勒浆来”,微笑着向身侧站立的船长说了一句,这么好的心情、这么好的天气,撒马尔罕觉得如果不能来上一盏美酒的话,实在是大大的遗憾。
“下贱的波斯人,居然也能酿出这么好的美酒”,以自己独特的方式称赞了手中的佳酿后,持盏而立的撒马尔罕扭头看向身后那越来越小地陆地。
坦率地说,他喜欢这个城市,他喜欢这个巨大的国度。正是这个永远温暖湿润的城市。使他这个昔日冒死外逃地奴隶成为富加一方的海商;也正是在这里,他度过了人生最为美好的年华,这里没有森严的清规教律,他只需要心有真主就足够了;这里。也没有异教徒,无数的不同肤色的蕃人都能和平相处,他能看到新罗人、林邑人、真腊人、天竺人当然,还有那该死地波斯人,而这一切在他的家乡却是不可想像的;这里还有如同天边云霞一般精美的丝绸,这里也有能给他带来无穷财富的亮晶晶瓷器。是的,更吸引他的还有那花样迭出的美食,作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有钱人,撒马尔罕找到了一个最适合他的城市,这也是他为什么选择定居异邦蕃坊,也不再返回故国的原因。
“这是谁的船。怎么越靠越近”,身侧船长的话语打断了撒马尔罕的遐想,微微有些紧张的扭头看去,入目所见地是一支由六艘船只组成的船队,它们正以匀速向自己驶进。
撒马尔罕的紧张在看到船队桅杆上飘扬着的那面独特旗帜后,方才正式结束,微微一笑,再轻轻呷了口手中的琼浆后,他才轻松地说道:“嗨迪乌尔。不必这么紧张,他们是海关寺护卫队地船,这可是我高价请过来,噢你不知道嘛我真应该早些告诉你,他们就是早晨前来送行的那位年轻官员的属下,所以。你尽可以不必这么担心,不过坦率地说,他们的那面旗帜可真是漂亮极了”
抬头仔细看了看那面绣着一面盾牌及唐廷士兵制式单钩矛的旗帜,迪乌尔不得不承认,在海风中烈烈招展地它实在是威风极了,但是。随即他便把眼睛紧紧盯向那渐驰渐近的船队,而他的一支手,也早已抓住身后用来报警大钟的绳索。
事实证明,迪乌尔的紧张是多余的,那几支船舶正如撒马尔罕所说一般,在靠近商船十丈距离后,便分做两翼转向护卫着它们继续前行,甚至那些船上的水手们还友好的对迪乌尔等人招手示意。
“噢迪乌尔,你看,我说得不错吧你完全没有必要再紧张,我想,你完全可以松开那支紧握绳索的右手了。”,完全放下心来的撒马尔罕一口饮尽盏中残酒,微笑着向他的船长说道,只是,迪乌尔的脸色显示,他的想法完全不是如此。
“愿真主保佑我们”,低声祷告了一句后,脸色苍白的迪乌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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