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小姐如何走得到况郴、彭相距甚远,若躲到彭国去,如何还能东来复仇难道向浈大夫借兵,千里迢迢来打彭国吗”
郕燃点头,斩钉截铁地说道:“那么遥远的地方,我不去”钟宕苦着脸:“东方谁敢与剧谒为敌”我突然想到:“素虽失东伯之位,方亦五百里,带甲数万,不如投奔素国去,如何”一名家臣瞥我一眼,冷笑道:“素人恨家主入骨,岂肯收留小姐”
本来只是随便一个建议,但当建议出口以后,我心里突然有了想法:“素人虽恨郕卿,然东方敢与郴抗衡者,唯素而已。在下愿先往说素君,收留小姐,可借素人之势,徐图恢复。”话一出口,几乎所有人都用怀疑的目光望着我。
别说他们怀疑,我也正在怀疑自己。所以要鼓动他们往素国去,实际我是想打听素燕的下落。仙人空汤不露面,下愚世界中道法最为高深的只有素燕了,若能见到他,也许有机会使自己回到过去,回到自己应该在的时代去。至于怎样说服素君,我脑海中只有一个朦胧的意念,还需要仔细斟酌和规划真的可能成功吗
我望向郕燃,尽力使自己的目光看起来诚实可信。郕燃突然移开自己的目光,并转过脸,冷冷地说道:“反正这里离素境也不远,就让此人试一下好了”
六天后,我进入素邑,求见素君。当然,我事先经过了改扮,剃净了胡须,重描了眉毛,否则,光凭这张酷似郕扬的面孔,才踏上素国的领土,就会被素人乱矛戳死的。我也换了一身符合身份的服装,假作是郕扬的家臣,前往求见素君。
素君虽然答应见我,但是面色极为难看。然而只要他肯见我,就已经是迈向成功的第一步了,下面就要靠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来完成预定的计划。“郕扬已为剧谒所杀,”素君捻着花白的胡须,冷冷地问我,“你们这些郕氏的家臣,莫非是来投奔寡人的么”
这位素君,正是在耒山战殁的素荡公的儿子,时年已近五旬。自从耒山一战后丢失了“东伯”的称号,素国就再没有振兴过。虽然他秣兵厉马,力求恢复,但几乎每次与郴国的斗争,包括外交上和军事上的,都落在下风,尤其在郕扬执郴政以后,领地日削,逐渐从一流强国沦落为二流诸侯国。据说这位素君正是因此而焦虑烦闷,导致未入老年,已先须发斑白了。
“小人等身份低微,怎敢冒然前来投奔国君,”虽然身旁执戟甲士个个披挂鲜明,怒目圆睁那明显是摆给我看的我却竭力装出一副毫无畏惧的神情,“我主后嗣未绝,小姐就在界上,来请素君收留。”我知道,外交谈判最重要的就是态度,处优势者态度不可倨傲,处劣势者态度不可卑微,否则结果一定是悲剧性的。
素君摇摇头:“他国罪臣家眷,为何要寡人收留”我微微鞠了一躬,不慌不忙地问道:“国君莫非害怕剧谒吗”素君一扬眉毛:“寡人何惧”早料到他一定不肯认输的,既然他做了这样的表示,那么接下来的对话就要简单多了。
“除非国君害怕剧谒,因此不敢收留我家小姐,”我微笑着说道,“否则,在下实在看不出国君拒绝的理由。”“哦”素君撇撇嘴,“那么,寡人有不能拒绝的理由吗”
“剧谒矫诏谋害我主,国君收留其眷属,存亡绝续,此是为义;”我扳着手指回答说,“我主有大功于郴,无端受戮,人所不平,国君不拒来投,可得郴之人心,此是为仁;以我小姐之名,招募流亡,可兴复素国,此是为智。国君非不仁不智不义之主也,岂肯失此三道”
素君似乎对我的讲话感起兴趣来了,他把身体略微前倾,犹豫着问道:“寡人虽不怕剧谒,然若剧谒兴兵来伐,徒伤百姓,寡人之过也。”我笑着摇头:“我主诸子并戮,唯留一女,能有何害剧谒若不肯放过一个女子,则必为天下人笑。我料剧谒不肯为此不智之举。况郴遭逢大乱,内未平定,剧谒岂敢于此时侵素国君多虑了。”
“若剧谒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前来侵我,却又如何”看样子,素君还有点不放心。“国君多年生聚,兵马强壮,若剧谒敢悖不稳之人心来侵,素之胜日可期。国君不欲趁此机会,重获东伯之号吗”我心里虽然窃笑,表面上却装得诚恳无比。
果然素君只是个普通角色,否则也不会多年来打不赢郴国,丧师失地,衰败如此。听了我的一番谎话,他犹豫半天,终于勉强答应了。郕燃因此得以进入素邑,而我也打听到,素燕就隐居在素邑东北的深山中,已经十多年音信杳然了。
得以暂时在素国安定下来,钟宕以下郕氏诸臣,对我的态度都客气了许多。只有郕燃似乎和我有仇一样,整天蹙着双眉,不给我好脸色看。也许因为我太象她的父亲了,使她觉得自己心目中父亲的高大形象受到亵渎了吧。我真想对她说:其实你的父亲不过就是这样普通的一个人啊
半个多月后,剧谒大起三军,浩浩荡荡向素国开来。素国整合了一万多兵马来到边界上,结果才一接触,就被剧谒杀得大败。素君慌了,立刻把我捉了去,还在议事的厅堂里点起火堆,摆了一口大鼎,威吓说:“若不能退敌,寡人就烹了你”
我心里“通通”打鼓,表面上却仍然装得若无其事:“郴大素小,郴要攻素,也是迟早的事情,国君是否收留我家小姐,恐怕都难逃这一劫呢。”“你说过剧谒不会来侵,”素君似乎有些气急败坏,“你竟敢欺骗寡人,难道真的不想活了吗”
我看看正冒着热气的大鼎,微微一笑:“在下一介无名小卒,就算被烹,剧谒肯退兵吗”“那寡人就将你与你家小姐都绑起来,送给剧谒去”我越是平静,素君就越是慌乱。我摇摇头:“国君收留我家小姐,就是向天下人宣布,要与剧谒为敌,现在就算送出我家小姐,剧谒也不会退兵吧。况且,若当初不肯收留我家小姐,还则罢了,现在收留然后又送出,不是证明自己万分惧怕剧谒吗就算剧谒不继续进攻,国君可以保全领地,但却无法保全声望啊。”
“你这个骗子”素君气得脸色铁青,把袖子用力一挥,立刻,就有两名铁甲卫士扑上来架住我的肩膀,往大鼎拖去。“烹了我,则素必亡”我高声大叫,“我本有计以救素国的,国君既然认为我是骗子,那么不说也罢”
这一招果然有效,素君走投无路,只好病急乱投医,喝令卫士暂时把我放下。我请求前往游说剧谒,说服郴人退兵。素君万分不信任地望着我,我恭维他说:“国君以为小人欺骗国君,而以国君之睿智,谁能欺之剧谒愚鲁,小人若果能欺国君,岂不能欺剧谒吗请容许小人一试,若事不协,小人将就剧氏之鼎镬,岂劳国君之戮”
这话表面上是恭维,实际却是讽刺,但这个笨蛋素君,竟然没有听出来或者他虽然听出了话中的不协调音,却已经没有第二条道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