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回家了。
在路边靠着棵大树坐下来,我捶了捶腿。突然眼前一亮,那妖物竟然又从虚空中浮现出来。虽然还是黑夜,我却觉得她那一袭白衣逐渐融化开来,映照着周围事物都格外的明亮。只见她慢慢曲膝,半蹲在我的面前,微笑着说:“多谢公子,到这里,真人们便找不到奴的踪迹了。”
虽然在笑,然而秀眉依旧微蹙,那种举世罕有的淒艳,仍使人怜惜不已。我匆忙低下头去,不敢正视,开口问道:“你究竟是何方妖物是千年的冤魂作祟吗”
妖物苦笑道:“我是冤魂,也是物灵,发誓要杀尽仇人的子孙。然而,你有玉笄护体,我杀不了你,现在你救了我,我更不能杀你。冤屈不尽,我是无法消散的,此后徘徊天地间,何从何去,渺茫难知呀”
耳听到她柔惋的声音,偶尔眼角瞥见她绝美的容貌,凄苦的神情,我几乎忍不住要大叫起来:“若能使你冤屈得伸,便杀了我又何妨”但天良不泯,理智尚在,咬咬牙关,终于还是忍住了没再胡说八道。
只听那妖物又说:“公子的恩德,若有机缘,定要报答。且恕奴先告退了。”说完话,一道白光,就此消逝不见。她离开了,我猛然觉得四周都黯淡了下来,匆忙站起身:“且慢”但放眼四望,却再也看不到那可爱更复可怜的面容了。
说走就走,她还真是干脆呀。我被她美色所迷,才救了她的性命,岂是贪图报答若说报答,就凑近来让我一亲芳泽多好故老传说,狐能化精以迷人,以前还嘲笑被狐狸迷住,进而丢了性命的家伙,一定是没见识没前途的登途浪子,现在才发现,原来我自己就是这种货色呀
不,不,怎有狐狸能幻化为这样的美色就算可以幻化作这样的美色,那种凄艳欲绝的神情,也是装不出来的。见好色而慕少艾,本是人之常情,何况我少年血气方刚,更没尝过女人的滋味,不被她迷惑才怪哪。这样一想,似乎心安理得地原谅了自己。
既然那妖物即便在头脑中想想,也雅不愿再称呼她为“妖物”,况且,就算妖物,也该有个名字吧,自己竟然没有询问就放她走了,实在是失策啊失策干脆,就当她是爰小姐吧。既然爰小姐已经离开,我也就不怕给五山真人捉住,心情一放松下来,突然感觉四周刺骨的寒风骤起现在可是腊月呀,冬夜露宿野地,不被冻死才怪哪
匆忙画道符,暂时遏制住不断侵袭透骨的寒气,我迈开大步,向西方疾奔。虽然两条腿象灌了铅一样,但惟恐一停下来,就会骨软筋麻,冻倒不起。这一晚简直象噩梦一般,我虽然算不上养尊处优,可自从离了娘胎,几时吃过这样的苦头
这都是那妖物害的不,不,我实在不愿意把这笔帐算到她头上,况且扪心自问,如果自己不是惑于美色,也不会吃这样的苦。自作孽,自得报,果然坏人做不得然而想到这里,脑海中突然又浮现出她的倩影,身上也似乎变得温暖了些。我不对自己做的事情后悔,况且,邪路已经一步踩错迈上了,后悔又有什么用
第十章远途
古诗云:伊人在远途,险峭又何如鸿雁夏则北,跋涉到清都。〗
究竟那妖物是不是爰小姐是那妖物欺骗我虽然心底雅不愿承认还是她借用了爰小姐的躯体最重要的是,人世间是否真有那样一位倾国倾城的尤物寒冬腊月,冷风嗖嗖,反倒刺激得我头脑极为清醒,各种奇怪的念头纷至沓来。我要不要前往虚陆郡去调查一番,看看是否真有爰小姐这样一个人
跑了整整两天,回到家的时候,我脸色发青,腿都软了。父亲看到我的神情,不禁大为惊讶,急忙叫僮仆烧了热水给我泡澡,又吩咐厨下准备酒食。
看样子,五山真人还没有回来。他们若要回来,一迈步就到,莫非还在钟蒙山上苦苦搜索吗想到那几个老家伙上了我的当,不知道哪天才会翻然醒悟,心中竟然有一丝窃喜看样子,一走上邪路,人就变了,我现在的想法还真是恶毒呀
不过,难道我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吗让那些自以为是的老家伙倒霉,似乎是我一贯的恶趣味呀
我当然不可能告诉父亲真相,只说“妖物厉害,真人叫我先归来了”。父亲倒也不疑有它。在家才歇了半天,我就打算收拾行李往虚陆郡去,明面上的理由是:“趁着尚未举贤良方正,儿欲往都城去游历一番”
这个理由编得有点草率,父亲坚决不同意。一则新春将至,他当然希望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个大节,二则也怕我不能及时赶回来,参加贤良方正的推举。我反复央求,却提不出要立刻离开家乡的强有力的理由。最后,父亲一跺脚,竟然发怒了,派人把我反锁在屋子里。
这只是一个形式而已,普通的门锁怎能关得住我对付好孩子,才只需形式便可,因为他们不敢破坏毫无约束力的形式,可我现在已经走上了邪路当然,父亲是不知道这点的,所谓“放辟邪侈,无所不为”,还怕破坏一些无聊的形式吗
于是我给父亲留下了一封信,然后收拾些随身衣物,配上剑,揣一大包钱,一个穿墙之术,就逃到院子里去了。正当黑夜,四下无人,万籁俱寂,我从马厩里牵出一匹坐骑来,也来不及装上鞍辔,悄悄地就从角门溜将出去。
直跑出一里多地,这才装上马具,挂好包袱,坦然地辨认方向,向东方奔去。这时候,启明已升,远方地平线上泛起淡淡红光,天已经快要亮了。
爰小姐的家乡虚陆郡太安国,在云潼县的东北方,快马疾驰,也得半个月才能抵达。我所以匆匆离开家门,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怕五山真人下了钟蒙山,找上门来责备我。不管他们是否了解到事实真相,光责备我临阵脱逃,我就经受不起。还是让父亲去应付他们吧,我先暂时躲开,找机会再向真人们致歉不,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们了
gu903();真人再神通广大,我离乡背井,一去千里,他们又怎能找得到我而就算妙参天机,算到了我身在何处,他们也未必有时间和精力来追我一个小小的炼气士。此番离家,真如鸟出樊笼,龙游大海,要多轻松有多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