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方面轻松了,另外一方面却沉重地压在了我的心头。此去虚陆,要怎样探查爰小姐和妖物的关系就算探查出其中究竟,我除了解开心底一个谜团外,又有什么好处爰小姐若终究是妖,人妖殊途,就算我愿意陪伴在她身边,她却不知哪天就要了我的性命。爰小姐若是人,以我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娶她为妻只是做梦罢了,要和她相见也是难上加难,还不如真的做梦来得真切。
越是靠近虚陆郡,我心中越是打鼓,倒象有点“近乡情怯”的意味。到达太安国的时候,已经第二年的元月初四了,突然想到,沌山就在太安国都以北不到百里外,我犹豫再三,竟然不敢立即进城。
当晚,就在城西一座观里寄宿。此观名为“心莲”,来源于祖圣所云:“大道如莲,层层剥分,而后得其心也,其心外甜而内苦。不识知之为喜耶知之为苦耶”它不属于五山炼气系统,只是上一任太安国王助资兴建的一座小小观宇,因此我才敢放心大胆住进去。
监院领我往客房去,这时候正当黄昏,经过廊下的时候,突然看到前面地上坐着一个人。此人背靠廊柱,披散着头发,而又低着脸,看不清相貌,寒冬腊月,他竟然只穿着一件单衣,手持一截树枝,象在地上画着些什么。
正在奇怪,心莲观里怎么会有乞丐,那人却猛地抬起头来。我吓了一跳,停住脚步,发现此人颇为面熟。“啊哈,离先生,真是有缘,咱们又相逢啦。”等那人开口打招呼,我才想起来,他原来是曾两次不期而遇的所谓“萦山修道士”苹蒿。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又遇见这个家伙,真的是偶然吗是巧遇吗偶然积累得多了,就会变成必然,不是这家伙一直在盯着我吧。心里这样想,我却不得不堆出一副笑脸来,拱手为礼:“原来是苹先生,幸会,幸会。”
“原来两位认识”监院才说了半句话,苹蒿突然望着我的脸,大惊小怪地叫道:“哎呀,公子脸上的黑气越发重了千万仔细呀”我听了这话,不由伸手摸了摸脸,监院也盯着我的脸看,然后笑道:“你休要妄言骇人,离公子不过长途跋涉,面有烟尘罢了。”
随便敷衍了苹蒿几句,我借口旅途劳顿,告个罪,就让监院带自己往客房去了。进了客房,僮仆打来洗脸水,我凑近去照了照,一脸疲惫之色,却并不见什么黑气。那修道士真的在虚言恫吓吗可是他上次说我“面罩黑气,恐怕不久便有劫难”,结果竟不幸言中。今日之言,会不会也言中呢
他若道法高深,妙参天机,能看到我脸上笼罩着黑气,而我自己和心莲观监院都看不见,那也是情理中事。可是当日五山真人也没提过我脸上有什么黑气呀,总不会这个苹蒿的道法,更比五山真人高妙除非他真的是从萦山来的仙人哪
左思右想,不得要领,准备今晚好好安睡,养足精神,明天一早再去找苹蒿聊聊,看他还有什么话说出来。然而这晚,我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明天到底要不要进太安城呢进城以后要怎样查探事情的真相呢我打听到了爰太守的家,总不能冒失地直闯进去,问:“请教贵府可有一位小姐若有,可能唤出来在下一见”九成会被当成疯子赶出来的,还有一成,是被当场打死
然而第二天起床后,询问监院,他却说苹蒿一大早就离开心莲观了:“此人前两日来观中求餐,我看他相貌不俗,虽然道统有异,终究一样都礼拜三圣,就勉强留下了。他今往哪里去了,我也不很清楚。”
我只好打消再找苹蒿攀谈的念头,先往主殿礼拜了三圣牌位,拈香虔诚祷告,但愿此行水落石出,但愿我可以放下妄想,有朝一日重归正途。祷毕,就离开心莲观,骑马往太安城而来。
才刚过春节,城中到处张灯结彩,行人摩肩接踵,热闹非凡。前几个春节,我都是在秩宇宫中和同门一起度过的,贴符爆竹,虽然也很热闹,但秩序井然,毫无乐趣。本来以为今年春节可以在家中和父亲一起过,没想到却行在客途命运之难测,由此可见一斑。
向路人打听爰氏的居所,原来距离西门不远,拐过三条街就到了。但我还完全没有构想出探查事情真相的方法,牵着马,犹犹豫豫的,直到中午时分,还没走到。抬头望望天色,又摸摸肚子,我决定先找个地方用餐,最好再喝上两杯,可以壮胆。
走向临街的一家酒店,探目一望,店内挤满了用餐的食客。我正打算另寻他家,一名仆佣却迎了上来:“这位公子,正当春令,又是用餐之时,各处都是满的。小店里尚有几个座位,若不嫌弃与人共食,便请进来。”我想想对方说得在理,就把马缰递给他,自己捧着包袱踱进店中。
游目四顾,竟然被我看到了一个熟人。那人方脸广颌,蓄着短须,正是当日在马原镇中遇见爰小姐的时候,差点一矛把我捅穿的尉忌此人应该是爰小姐的家将如果真有爰小姐其人的话我不如上前去打个招呼,他若认得我,就证明那日所见,确是人类,否则,就是妖物幻化出来欺骗我的假象。
想到这里,我急忙迈上两步,把包袱放在尉忌旁边一个空座位上,稽首行礼道:“尉先生吗幸会。”尉忌抬起头来望了我一眼,眼神中却分明满是疑惑之色。我有些慌了,结结巴巴地提醒道:“在下离孟,咱们在马原镇中曾见过一面”
尉忌猛然一拍大腿,“哈哈”笑了起来:“原来是离公子,在下想起来了。”我长出了一口气,才敢在他身边坐下来。仆佣上前来问我吃些什么,尉忌笑道:“再上一盘肉、一只鸡,添碗筷来,我与这位先生是相识的。”
看起来,果真有爰小姐其人存在了,那般丽色,原来人世间也是有的想到这里,只觉得心花怒放,遍体轻松。但我当然不好直接向尉忌打听爰小姐的情况,只好先寒暄几句。碗筷添了上来,尉忌斟一杯酒递到我的面前:“来,离公子满饮此杯,在下有事请问。”
我知道他一定要问钟蒙山剿妖的事情,这个尉忌,似乎自恃武勇,很想放开了胆去降妖荡怪。知道自己的料想没有错后,我就把第一次上钟蒙的前因后果,择重点描述了一番,但对于第二次上钟蒙,只说:“五山真人要在下指点了途径,自上山剿杀去了。”听到这里,尉忌“哦”了一声,兴致索然他一定认为,既然有五山真人出马,任何妖物都难逃噩运,他自己就没有表现的机会了。
哼,你怎么知道,这个世界上,也有五山真人拿不住的妖物呀。我心里这样想着,竟然有一丝窃喜。就从这个话题引申开去,我婉转地向他打听爰小姐的消息:“尉先生是护卫爰小姐还乡的吧,几时回到太安的”
尉忌随口回答:“腊月廿八小姐终是女流,不惯行路,走走停停,还好赶在年前到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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