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云:森然有弃骨,不识谁家子。昨日堂上亲,今抛在蒿里。〗
我听说郕朗开城放进了乱民,脑袋“嗡”的一声,不禁怒火攻心。当下拔出佩剑,狠狠一剑就往相侑头顶劈去。相侑容貌猥琐,身手还算矫捷,向后一滚,躲开了剑锋,口中大叫:“大人饶命啊呀”
“啊呀”一声,原来是尉忌跳过来,老实不客气一矛穿了他个透心凉。其实刚才怒气勃发,蒙蔽了理智,等一剑不中,我早就消去了杀人之心,没想到尉忌的动作那么快一两万乱民进了城,我八成会被他们擒住,到时候有纵放郕朗之德,也许能饶我一条活命吧。可现在情势改变了,我杀了郕朗的娘舅,他恨不得把我剥皮拆骨,岂会救我死亡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多少有了点心理准备,可万一死得惨不堪言或者受尽痛苦却不得死,那就懊悔无地了。
然而这个时候也不好责怪尉忌。我手提佩剑,吩咐他说:“护我杀出城去”“大人宽心,”尉忌一拍胸脯,“马匹已经备好,西门贼少,小人这便与大人杀出西门去吧”
正要迈开脚步,跟他往外冲,忽然被人扯住了衣袖:“大人,大人请莫撇下奴婢”都什么时候了,我自己性命都难保,怎还能顾及他人我一抖衣袖,正准备转身把胆敢要我救命的家伙一脚踹翻,可一看到那人形貌,突然间满腔怒火烟消云散原来那正是相侑送给我的丫鬟雪念。
我本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可看到那才二八年华的小丫鬟满脸是惊惶恐惧,全身颤抖,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紧盯着我,似乎认定只有我是她的救星这般神情,铁石人看到都会心软呀。想到那些乱民冲进城来,定然大肆劫掠了饱餐一顿,其后饱暖思淫欲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尉忌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大声叫道:“大人不可带上此女,恐便难以出城去了”废话,我还不知道这个道理吗可刚才要是不回头,直接一脚倒踹出去还则罢了,现在看到小丫鬟这副可怜的神情,我怎么还能撇下她掉头就走我故意给自己找大义名分:“临难不救,非丈夫也”
“好,”似乎这句话激起了尉忌的侠义心肠,他一跺脚,“大人请与此女同乘一骑,我当先冲杀,出西门去吧”
本来还想先跑趟私库,取点财物出来傍身的,现在多带上个雪念,一马双跨,坐骑已经有点吃不住劲儿了最近光顾着人吃饭了,没好好照料它怎能再多驮财物当然,更不能把财物放在尉忌的马上,那家伙要负责厮杀的呀,不能增加他的负担。
出了衙署,我们一前一后杀向城门。街上已经乱成一团了,但似乎进城的乱民还不算多,偶尔撞见几个,都被尉忌一矛穿心,取了性命。这些乱民都把上半截面孔涂成红色,那似乎是他们区分敌我的标志。
后来才知道,他们自称是“赤心军”。
其实一个人是否赤心,谁也看不到。赤面未必赤心,赤心也未必赤面,人心若能从脸上看出来,这个世界要太平得多,也可爱得多了吧。
西门外是乱民的大营。我们冲出西门不算困难,想要通过敌人营房,可就有点难度了。还好尉忌一矛挑翻了一员敌将,大呼酣战,声音象打雷一般。敌人都被震慑住了,纷纷后退。我正自欢喜,突然一匹红鬃烈马从人群里冲了出来,马上一将身高八尺,浓眉虬须,手使碗口粗一柄马槊,奋力冲击,格住了尉忌的兵器。
我心里一惊,看这人的体态姿势,似乎是个劲敌。一边躲在尉忌身后,不住用佩剑和霹雳术拦住层层围堵上来的乱民,我一边仔细观看他们两人厮杀。然而交手不过三合,就听敌将大喊一声:“好厉害放他们过去吧”驳马转身就走。
那员敌将似乎颇有威望,看他都从尉忌的马前逃走了,乱民们吆喝一声,纷纷后退。如波开浪裂一般,尉忌一马当先冲过了敌营,我紧紧跟在他后面,勉强逃得了残生。
等到人困马乏,转头来连怀化的城堞也消失在地平线以下了,我们才慢慢勒住缰绳。尉忌转头望了我一眼:“大人可还好吗”我这时才感觉到身上多处受伤,火辣辣的疼痛,但好在并没有什么致命伤,于是点了点头:“还好,一些轻伤而已。”低头看怀里的雪念,早吓得晕过去了。
尉忌轻叹一声:“若非膺飏故意败走,你我恐怕难逃此劫。”我吓了一跳:“你说谁”“那败走的敌将,大人认不出来吗”尉忌回答说,“那正是太山膺飏呀”
提起膺飏我就愤怒此人果然投身于贼中了,他刚才诈败,放我们逃走究竟是何用意是因为和尉忌惺惺相惜,没发现后面还跟着我呢还是特意宽放我一条生路,以报我当日打开囚车,不擒他进京之德要说想还报我,当日我放他出囚车,是为了要他从乱民群中救自己的性命,就这件事上,可谓已经两不相欠了是膺“大侠”受人点水之恩,定要涌泉相报呢,还是有别的心思
但不管怎么说,他虽然救了我的性命,我可一点都不感激他。这个梁子结下了,哪有如此轻易就可以解开的道理我可是一个记仇的人,若非当日他陷害我,我后来也不会请命往小晟去捉他,没有这番苦劳,或许也不会就任怀化县长,弄到今天这个地步。总之,前此种种,甚至今后即将发生的种种,我都顺便记在他的帐上,这个怨仇越结越深,不砍他下的驴头,我是断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过那是后话了。怨仇虽深,我还不至于到处打听他的下落,满天下去追杀他,也不会因为他藏身贼中,就也去从军,为的好在沙场上取他性命。况且,我的本领距离他也太远,没有十年的苦练,是无法单独战胜他的我哪里忍受得了什么苦练但谁说报仇必须要一对一迟早我会指使尉忌或别的什么人,取膺飏的驴头来献的。
后话提起之前,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目前的处境吧。我轻轻拍打雪念苍白的面颊,她却不醒。她瘫软在我的怀抱中,刚才策马逃命时没有感觉,现在舒下一口气来,却觉得她的身体娇小柔软,绵若无骨。我是从来未曾抱过女人的,虽然已经娶妻,却并没有圆房,现在抱这样一个可爱复可怜的小丫鬟在怀里,多少有点心猿意马,难以自持。刚才策马狂奔的时候,怕她掉下来,左臂就揽在她纤细的腰肢上,触手温软,现在忍不住暗中加了把劲儿。
多亏尉忌的话把我从绮念中拉了回来,否则我不保证自己会干出什么好事来。尉忌问:“大人,失了城池,朝廷定要问罪,咱们往哪里去躲避才好”躲避,说得对,总不能自投罗网,回京城去就缚。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托人去打听一下风声,先作些减罪的准备,然后再投廷尉衙署也还不迟。
我想了想,现在最好的去处莫过岳父就任的成寿郡。我把这个想法对尉忌讲了,但又有些担忧地说:“就怕廷尉先拿了我的家眷,让他们在牢中吃苦”尉忌笑道:“消息不可能那么快就传到京都,咱们先回趟京城,把小姐等接出来,再回大人的家乡,请老太爷等预作准备便可。”
gu903();主意打定,我们策马往南行去。还好没过多久,雪念就苏醒了过来,然而既然危机过去,男女授受不亲,我不好再搂着她同乘一骑。小丫鬟要下马步行,我心疼得不得了就她那窄窄的裙幅、柔软的纤足我是没有碰过啦,不过想当然耳,怎好长途跋涉还是尉忌明白事理,把自己的马让给雪念骑,他挺着长矛跟我我们后面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