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殿下容臣陈述”
朱祐樘也微微欠身说:“先生请讲”
黎淳说:“方今之世,首要在朝廷之纲纪,其次在边境。如今不少士绅都认为罪可以免,功可以得,苟利其家,则无暇顾及朝廷要务。民贫至几无立锥之地,而仕宦之家富比王候,尤嫌不足。朝廷锱铢丝缕皆取之于民,却大半被无能之将窃为己有,而后转送于朝中权贵,以致边兵疲弱而不能卫民。以老臣愚见,士风弊则人才乏,民力屈则兵力弱。朝廷务求任用贤者,罢黜不肖者,有功者必赏,有罪者必罚,此乃纲纪之大要。不知殿下以为然否”
别人听了这话是什么心情慕轩暂时管不着,反正他自己是惊诧得很,这位黎老状元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哪居然敢对着太子说这么露骨的话什么“方今之世,首要在朝廷之纲纪”,你这话分明是对太子说“你老爹做了二十几年皇帝把朝廷最重要的纲纪给败坏了”嘛这么含沙射影说太子他爹,您老可真够胆大妄为的
而朱祐樘听了这些,居然毫无动怒之色,这也让慕轩甚为好奇:这么说你爹也不生气,你的修养功夫可真是练到家了
他却不知道,其实让朱祐樘这个太子修养功夫得到快速提升的,恰恰就是他方慕轩。
朱祐樘沉默片刻,说:“先生所言,祐樘也深以为然,之前蒙方先生不吝见教,祐樘也深以此事为忧,只是不知计所安出。”杭州府乍浦港垮堤之事就够让人心惊胆战的了,吏治不清,百姓不宁,朝廷堪虑啊。
马文升说:“防止官员贪贿,恐怕不能只靠官员个人修身养廉,朝廷律法制度也得及时变更,老臣仅举一例,因陕、豫等地连年灾荒,朝廷开纳粟之例,凡纳粟者皆可为监生、吏、典等,但先朝也有灾伤,却无纳粟之例,也没有听说粮食不足、军民困弊之事;而如今一遇灾伤就实行捐例,以致仕途正路不畅,不少候选者十余年才得一官,往往上任之时已垂垂老矣,谁还肯尽心职业况且那些监生、典、吏既然靠钱财才得以为官,又怎能以廉律己贪财害民之事也就在所难免了”
在座的包括朱祐樘在内都不由自主点头,这事确实是这个理,慕轩更是想到,后世那些靠各种手段获得官位的,上任之后不就只是想捞钱捞名玩女人吗更别说他们还要为第二代第三代抢占官位了,那些十三四岁就开始参加工作、十五六岁就做副处之类的事还不够荒唐吗
马文升接着说:“本月初二,今上诏曰:人君治国,必先得贤;人臣辅治,必谨奉法。从太祖高皇帝创业,岁月滋久,文恬武嬉,往往恣情玩法,堕职偾事,形迹败露。我怕尔等不知儆戒,以致名节不立、勋业无闻,国家将何以赖之今特戒谕,当奉公守法,以称我求贤图治之意,敢有执迷不悟,仍蹈前非者,我决不姑宥。以此观之,要官清吏洁,仍得修身与法治兼顾,而且法治为主,修身为辅。”
慕轩暗自赞叹:法制与道德两手都得抓,而且法制为主,古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为什么后世人却只会嚷嚷着要那些当官的洁身自好,却置律法于不顾,一味姑息养奸呢
那些当官的要是能懂得洁身自好,那他们还费劲心机当官干什么换句话说,懂得洁身自好的官员,谁提拔他们呀
菜根谭里怎么说来着“廉官多无后,以其太清也;痴人每多福,以其近厚也。故君子虽重廉介,不可无含垢纳污之雅量。虽戒痴顽,亦不必有察渊洗垢之精明。”
那些官,绝对是有“含垢纳污”的无穷雅量的,至于“察渊洗垢之精明”,他们绝对是敬谢不敏的
-------------------------------------------------------------------
无斋谢大大们的支持
第六集金鳞岂是池中物
更新时间201332420:44:29字数:5376
“官不廉,吏不清,则天下难安,家国难久。”这是朱佑樘总结性的话,“请各位拭目以待,佑樘必给各位一个交代”他的神情无比肃然,眼神中透着热切,这是慕轩自从结识他以来第一次看到的,慕轩不由暗自思量:后世一些史学家认为弘治帝性情温厚,处事中庸,以今日看来,或许并不准确。
蝶儿姑娘进来说已经去酒楼订了一桌酒席,午间会送来这里,马文升他们于是告辞离开,想着让太子殿下歇息一下,张纪不着痕迹的向鸣末子做了个手势,老道心领神会,刻意留在了最后。
慕轩留意到了这一切,心里一动:张纪不可能私自做主留下鸣末子,而鸣末子是初次见太子,太子留他干什么好像道士都是非常熟谙男女之事的,张天师那一脉就是精通男女阴阳互补之类的,这个鸣末子既然跟张天师交情好,必定也懂这个,看他鹤发童颜的,肯定没错那太子留他,难道是讨教男女之事看太子那模样,应该不会吧那么,老道留下来究竟干什么呢
慕轩想着心事,跟着马文升他们走到楼梯口,却发现马文升他们几个老头子的神情有些古怪,似乎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又似乎隐有担忧之色,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这几个老家伙都注意到鸣末子被太子留下这个事实了,刚才却偏偏装作毫不在意,此刻又露出这种神情,这些老生姜,真是会装蒜啊不过,他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马文升忽然转头问慕轩:“小兄弟,有兴趣跟我们几个老头子谈谈吗”
慕轩当然求之不得,跟着他们走,李东阳和王守仁也跟着,来到了马文升的客房,大家落座,马文升开门见山问慕轩:“东胜卫所图不小,但单靠榆林卫等几个卫所的配合是远远不够的,况且左廷珎御边之力无忧,开拓之心不足,恐怕难以扶持东胜卫。依你对朝廷臣僚的熟悉,你认为何人可以担此重任”
黎淳和程宗之前惊异于慕轩在太子面前的“得宠”和“放肆”,此刻却是惊诧于马文升居然向他问计,而且看神情绝对不是开玩笑。
慕轩毫不迟疑,脱口说:“最合适的人选,恐怕非王公世昌不可。”
王世昌王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