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熙书揉揉瞪得酸胀的眼睛,转动脖子并不理会弟兄们的胡打乱闹,他现在最闹心的是不知道白话文的小舅子陈五福带了多少人手,会不会和巡线的专员混一路,那样的话形势就复杂了,胜算就会大打了折扣。
蓝熙书起身踩雪,咯吱咯吱两步来到一棵矮树下,背靠着树出溜坐下,甩了一把鼻涕。
蓝熙书打了个哈欠,罩了两身大棉袍子的身板看起来臃肿不堪,蓝熙书紧紧袍襟,想抓紧时间眯瞪一会儿,却怎么也合不上眼睛收不回脱缰的心神。
蓝熙书只要一离开夏十榆的眼就不加掩饰自己的匪气。
蓝熙书在雪坡上翻了个身,积雪咯吱作响,仰面其上,雪花落在脸上早没了感觉,蓝熙书想着京城此时秋高气爽的宜人气候,忍不住咬着唇角用手一揪胯下纠结的袍带,把翻毛的大氅裹紧了些,低首间,狐狸毛的领子一股难闻的腥臊味儿直冲鼻子,蓝熙书皱眉,伸脖子,一脸不耐。
哇靠也不知井貌安这小子打哪儿淘来的这鞑子破行头,一看就不是讲卫生的主儿。
听说鞑子一年也洗不了几次澡,那味儿重的,那皮肤糙的真可怜
而井貌安却用假惺惺的令人作呕的口吻说鞑子男人真可怜,鞑靼娘子的皮肤糙的跟老枣树皮似的没法摸,也就是黑灯瞎火的将就着貌似他有心得。
想及这段趣事,蓝熙书就忍不住牵唇微笑,脚痒痒的想把井貌安爆踹一顿,下面莫明的热了,蓝熙书惯性的探手入怀,几层婉转才摸到紧贴胸口的那副绣帕,五指冰凉触碰一腔火热,蓝熙书禁不住甜蜜的抽搐了一下,绣帕上针脚粗大的赫然绣着一对鸭子摔跤,呵呵蓝熙书实在忍不住了,微笑的唇角弧度加大,几欲要笑出声来,这是房子初学女工的作品,把一幅鸳鸯戏水绣成鸭子摔跤,在蓝熙书差点儿笑抽了之后,这丫头发誓再不染指刺绣。
绝版啊非卖品啊那丫头竟然不知道她丢弃的这方绣帕被蓝熙书小心的收藏并一路辗转跟他千里之外,紧贴着他的肺腑。
蓝熙书垂眸微笑,指尖轻轻地捻着绣帕一角,甜蜜里竟然渗出丝丝疼痛。
房子你还好吗
“三少”井貌安见蓝熙书想什么美事儿呢,熊模狗样的凑过来,酒囊抵到了蓝熙书的鼻子底下:“想什么啊”
“嗳哪里不对劲呢”蓝熙书咂了下舌尖,把指捏在怀的手抽出来,推开酒囊:“说不出来心里那感觉”
“紧张的吧”井貌安嘿嘿,嘴闲着不行,难受得慌。
野狐岭东西走向,头西尾东,甩尾的官道拐弯处几匹骡马车辆满载缓缓而来,白茫茫的天地间那几杆镖旗萎靡无力,丁哑抻长的脖子又落下了。
井貌安也蔫不拉几的缩回了脖子,要搁平时,他早咋咋呼呼的查验一番了,茶马走私,私盐铁器棉帛外运,那个没油水
蓝熙书白了井貌安一把,看井貌安还腆脸呲牙,顺手一拍,井貌安的脸完完全全的被黄不拉几的狗皮帽子掩埋了,井貌安杵了一下巴雪,拿酒囊顶起了肥大的帽子,吐着嘴里的雪水:“都出来五六天了,想好了怎么回去和老大交代”
“回去谁说回去了”一片雪花让蓝熙书眨了下眼皮,眼神锥入茫茫落雪的天空:“成不成的,我们都要向大同你大哥那边靠拢,老大一再警醒今年的雪来的这么早,我们要沿线巡视,弄些硬气的情报。”
私活归私活,公事还是要公办的,蓝熙书的心里都装着呢,这就是他和哥几个的区别,谁不操这个心他也的操这个心。
“三少”丁哑抻长脖子头也不回亢奋的低声叫。
“有情况了”蓝熙书激灵灵一翻身,蹭蹭就爬了上去,傍着丁哑一手压帽慢慢的把脖子抻出了雪墙,井貌安也兴奋的手脚并用爬了上来。
在下坡抖搂草料口袋喂马的胡大疙瘩看情况马也不喂了,雪球一样蠕动上来,大喘小喘的也凑上来。
几面旌旗招展开道,高头大马,甲胄鲜明的一队人马拖拖然转过官道进入视野,长途跋涉早消耗了横行无忌鲜衣怒马的精神头,风雪中,这对蔓延而现的人马有些些的涣散,京官京卫那到过这种几百里无人烟的近原生态环境,没人欣赏,表演给谁看,显摆给谁看,队伍前列数十杆鲜亮耀眼的杏黄旗歪歪扭扭的横担马鞍桥上,皇家的仪仗,皇家的气势如飓风过后的高粱地。
蓝熙书控制住激动的心情不流露于表面,但他的大手却攥住了一把雪,死死地恨不能攥出水来。
一辆四匹健马的豪华气派的车撵转过来,锦绣荡漾的车帘晃动如波,数匹健马在队列外围护,马车后面的护卫队一字长蛇甩到了野狐岭拐角处。
厂卫的号衣蓝熙书只让他激动他没觉得亲
蓝熙书看不清横七竖八搁置马鞍桥的旗帜上的字号,点指丁哑然后一手执额低下头来想。
这么大排场的队列毫无疑问是京里的,是东厂还是锦衣卫这就难说了,按说暗查这样的动静也忒大了点吧
第二章雪杀2
蓝熙书这才发现自己的计划还是很嫩,单这对人马就消化不了,万军之中取一人首级如探囊取物那是说书人还吹胡勒,这些个锦衣卫同行也不是个个都吃软饭装门面的,如果短时间内不能得手,能不能全身而退就难说了,蓝熙书必须保证自己带出来的这几个不缺胳膊不短腿的带回去。
蓝熙书紧错后槽牙,眼睛眯成一线,他推翻了自己的计划从新来过,他的心里紧锣密鼓,嘴里却长长的舒了口气。
“徐”丁哑快速的回头递了一个眼神给蓝熙书:“徐娘不老东厂的三档头徐三元”
蓝熙书矮下雪墙低头愣了下神,这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
徐三元东厂第三号人物据说,妩媚至骨,后宫三千粉黛无颜色不掉颜色
“不是说竹竿狼李九木吗”井貌安抗了一下丁哑的肩膀,也往下出溜一头,与半坐着的蓝熙书面面观:“东厂的三档头会到龙门所作秀做到大同宣府也就够了吧”
蓝熙书闷声不语,眉头皱着,嘴唇抿着,眼神锥入岭南起起伏伏的雪原高坡。
这个徐三元的八卦他从井貌安嘴里听的不少,无非是怎么猥琐怎么说,就一点儿蓝熙书觉得重要,徐三元是永乐帝还是燕王时的家臣,跟着朱棣举旗靖难熬过来的,根基可想而知。
蓝熙书就是不知道这个徐三元是太子党还是汉王党,不管他,走一步看一步吧蓝熙书收回心神又反身趴在了雪坡上。
“俺的娘哎这派头跟钦差大臣巡边有一拼。”胡大疙瘩吧嗒着嘴,嘴角都咧到耳朵根子了。
蓝熙书心里早有估算,陈五福私查,不可能带大队人马,若三五十人,全歼不无可能,即使百八十人,蓝熙书奇袭斩杀重点陈五福然后溜之大吉胜算也极大,到时候帐都算在鞑子身上,料谁也不会想到是他蓝熙书所为,即使稍稍会连累夏十榆,无凭无据,白话文总有不甘,也是哑巴吃黄连不能摆到明面上来的,权衡利弊得失,此次行动划算。
只要往后拖,蓝熙书知道老头那边是不会不作为的。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徐三元
他娘的是天不佑咱的老大夏十榆,还是陈五福寿限未到
蓝熙书恨恨的一擂积雪,咬着后槽牙顺溜下雪坡。
根本不用纠结,蓝熙书虽心有不甘,但这样以卵击石的蠢事他是做不出来的,哥几个看着蓝熙书指尖戳着眉心的疙瘩,谁也不说话,彩带一样沸腾而来的这一队人马就这样旌旗招展的自眼皮底下奔蹄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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