嘱大家镇定了。由于麦克风没有关闭,装甲指挥室里的情形在广播中向全舰官兵进行了直播,杂乱中有人急切地询问“哪里”,如果竖起耳朵倾听的话,可以隐约听到有人回答“在左舷”、“最多两百码”、“得转舵”,紧接着有人反驳“那好像不是鱼雷”,同时有人说“应该在五百码左右”,片刻的沉默后,说“那根本不是鱼雷”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三四个。当然了,在这姓命攸关的时刻,也许只有在甲板下方无从观察海面的舰员才会全神贯注于装甲指挥室里的争论,那些在露天炮位或是靠近舷窗的莫不试着以第一视角去判别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
“莫德森,你这狗娘养的混蛋杂种,连照明弹的倒影和鱼雷航迹都”广播里的声音到这劲爆的怒骂就终止了,显然是通讯官想起了直播这回事,而愤怒的声音依然来自于舰长安格洛上校。到了这个时候,左舷战位上一些有经验的舰员其实也已经瞧出了端倪,出现在海面上的白痕并非高速逼近中的鱼雷,而是因远处升起的照明弹而产生的波光,只不过舰队高速航行中荡起的海波有些异于寻常,加之夜间视线不佳和精神紧张因素才导致了这并不算离谱的判断只不过它发生得实在不是时候了
舰队左舷侧后方向的海天交际处出现照明弹已不是一颗两颗了,自从圆形发光体飞抵舰队上空,那些照明弹就接二连三地腾空而起,今晚的夜空飘荡着许多浮云,照明弹绽放的刺眼光芒正好被一片薄薄的云带虚弱,更重要的是,舰上人员的注意力被近处这神奇的发光体给牢牢吸引住了,有几个人会在意并揣摩那些照明弹出现的意味
1915年从海军学院毕业的杰特利卡将军是安格洛上校和莫德森少校的前辈学长,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在美国海军几乎所有型号的舰艇上都服役过扫雷艇、驱逐舰、巡洋舰、战列舰甚至短暂代理过航空母舰舰长,唯独没有在狭窄憋闷的潜艇上供过职,而这并不妨碍他成为海军中最为全面的指挥官,舰炮、鱼雷、防御构造、防空作战,杰特利卡在这些与水面战斗舰艇有关的重要领域都有研究造诣,头脑冷静这一条更是不同时期、不同长官对他的评价语中出现最多的。当这支肩负特别使命的舰队以残缺的组合逐渐加速到30节航速时,杰特利卡始终呆在位于装甲指挥室上方的敞开式战斗舰桥上,这里有略微夹杂着烟烧气味的海风和良好的观察视角,他久久望着升起照明弹的方向,战斗在那里打响,灾难亦从那里降临,被两枚鱼雷击中的快速扫雷舰“埃蒙斯”号这时候恐怕已经完全从海面上消失了,照明弹可能是“安东尼”号援助落水人员的特别方式,也可能是用来攻击对手或协同友舰行动的手段。由于无法获悉战场实况,杰特利卡也只能将战斗指挥权连同不二的信任寄予那三艘脱离舰队读力作战的驱逐舰。
不多会儿,安格洛上校带着一脸懊恼的表情爬上战斗舰桥,不等他开口,杰特利卡将军仰头看着那鬼魅般的发光体,说道:“它在指引潜艇追踪我们并伺机发动袭击,可能我们航路前方已经潜伏着敌人的潜艇了。”
上校站在两步之外欲言又止,眼神中透着一种几近放弃的颓丧。
“这片海域的海底深度是多少”杰特利卡突然问出这个似乎跟战况没有直接关系但又让人隐隐觉得内藏深意的问题,安格洛上校顿时愣住了,他艰难地想了想,回答道:
“我觉得在500米以上,平均。”
杰特利卡点点头:“那他们应该不会在这里击沉我们。”
“他们想要的只是这两枚原子弹的主体”安格洛很不情愿地说出这个揣测。
杰特利卡说:“我琢磨了很久,虽然不能确定对手这一系列怪异举动的真实意图,但我觉得在已经有多枚原子弹被部署到欧洲的情况下,他们单纯阻止这两枚运抵欧洲没有太大的意义。既然我们遇上了之前从未遇见过的情况,而他们同时动用了至少两种秘密武器”
“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安格洛上校纠结地问道,“是否要我去请莱格霍尔特使和曼特博士来商量一下”
杰特利卡背身侧头说:“博士是原子弹技术方面的专家,在作战方面完全帮不上忙,至于说莱格霍尔特使我忽然觉得我们之前好像太过依赖他提供的信息了。”
安格洛睁大眼睛:“听您这么说,我也有相似的感觉,只是一直找不到症结所在,难道他”
杰特利卡没有正面回答:“莱格霍尔特使的行李登舰前就接受过严格的检查,不是么”
安格洛不理解舰队指挥官说这句反问句的意思。
杰特利卡用低沉的嗓音说:“不管他身上究竟有什么问题,或是曼特博士和他的技术小组出了状况,我们也只能等到了目的地才有办法搞清楚。至于现在,我宁愿将信任交予你和你的舰员们,当然还有这支舰队中其他忠诚可靠的美人,而我们得马上想办法摆脱现在的困境,否则大伙儿的精神都将在持续的压抑中趋于崩溃。”
安格洛当即将胸膛一挺:“波士顿号全体官兵绝对服从您的指挥”
杰特利卡往前迈出一步,凑近安格洛交待道:“那么接下来”
安格洛一语不发,只是不住地点头。
在近乎极限的高航速下,五艘大小舰艇稍稍调整队形,变成了轻巡洋舰“文森斯”号在前、重巡洋舰“波士顿”号居中、两艘驱逐舰和一艘快速布雷舰殿后的一字纵队,简单而整齐的队形配合着各舰劈波斩浪的英武雄姿,仿佛离弦之箭势不可挡。不过舰艇的航速再快,相比于同时代的飞行器还是有如龟速,这一次不请自来的发光体就像是月亮般始终悬于舰队上空,而且比位置变换缓慢的月亮更加活跃它会毫无征兆地从高空俯冲下来,直到距离桅杆顶部还有数十米时突然转向;它会从“文森斯”号上空循着舰队纵列往后运动,炫目的光芒依次映亮每一艘舰艇桅杆上的星条旗,抵达最后一艘舰艇时唯恐遭到枪炮偷袭似的迅速爬升;它还会飞到几乎与“波士顿”号甲板相平的高度,隔着这些战舰几百米进行水平绕行。要知道枪炮弹出膛速度能够达到每秒好几百米,人们很容易产生开火就能击中对方的直观判断,紧张情绪使然,舰队前部的轻巡洋舰和后部的驱逐舰先后都出现了枪炮“走火”的情况,然而军官和舰员们很快意识到他们所面对的绝非可以用常规思维衡量的对手,那发光体的灵巧程度连最狡猾的泥鳅都要自惭形秽。它像极了顽皮的孩童,对手越处心积虑地想要逮住它,它就会越高兴、越主动,反过来当人们视若无睹时,它就会想方设法引起对手的注意。实在自觉无趣了,它便郁闷地飞向远处,如同来时一样难觅踪迹地消失了“波士顿”号重巡洋舰的精密雷达也只探测到几个连成直线的光点,用仪器推算出来的目标飞行时速轻松超过了一千公里。
gu903();恶作剧总算是暂告一段落,那些晃眼的照明弹也被远远抛在了远端。为了避免发射无线电波时暴露了舰队的精确位置,杰特利卡下令保持无线电静默,特别舰队仍旧开足马力在海上狂飙,而且它们的一字纵队还跳起了“华尔兹”,这种未雨绸缪的机动可不是常规的z字反潜航线,而是用于规避鱼雷攻击的s形机动,这种不规则的转向既让潜在的鱼雷攻击者难以在中远距离上进行准确攻击,又不至于太过延缓航行速度。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舰长安格洛上校对自己的巡洋舰进行了一番巡视,他向杰特利卡报告了锅炉舱、轮机舱还有各防空炮位的情况:由于持续的高速航行,锅炉和轮机正承受着高强度的损耗,好在这已经不再是传统的燃煤锅炉和蒸汽轮机的时代,没有人因为恶劣的高温工作环境而导致脱水衰竭;防空炮之前一番乱轰消耗的弹药在总体储备中仅占很小的比例,却也导致了两名伤员的出现,这些倒霉蛋被退膛的滚烫炮弹壳砸中,姓命无忧但精神状况差强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