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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抚着胡须,老辣的目光从魏霸脸上扫过:“子玉,你虽然年轻,却是我荆襄的后世之秀,用兵老辣,软硬兼施,更胜于乃父。前些曰子,我忙于军务,没机会和你好好聊聊。今天得空,所以专程来看看。”

魏霸笑容满面,心里却暗自骂了一声老狐狸。这大家族出来的果然就是不一样,三言两语的,就把之前的冷落解释得圆满妥贴,还在不经意之间解释了之前对老爹魏延的排斥,让他什么抱怨的话都说不出来。

果然姜是老的辣啊。

“向公夸赞,小子愧不敢当。”魏霸一脸谦恭的笑容,伸手相邀:“向公请”

向朗满意的点点头,伸手挽起魏霸的手臂,一起向大帐走去。按理说,魏霸是后辈,官职又低,他应该侧身引导,向朗大可以泰然享受这应得的礼敬。可是向朗挽着魏霸的手臂,并肩而行,这就是长辈对后辈最大的抬举。脸皮厚如魏霸,也有些受宠若惊。不管向朗这么做是不是有求于他,仅这个场面,传到其他人的耳中,对他来说就是莫大的荣耀。

激动归激动,魏霸却没有失去立场。向朗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么异乎寻常的客气,自然是有求于人。如果帮上不忙,只怕这种礼敬也就到此为止,下不为例了。

因此魏霸很冷静,把向朗让进大帐,请上座之后。他便不随便多说一个字,只是就着向朗的话头,说一些云淡风轻的话。向朗挑了几次头,想转到马谡的事情上去,他都故意装没听懂。

试探了两次,见魏霸不接话头,向朗也很无奈。如果不是为了马谡,他现在就会拂袖而去,现在有求于人,他也只得撂下这张老脸,主动开口相求了。

“子玉,我刚刚从辎重营来。”

魏霸眨了眨眼睛,很萌的看着向朗,既像是没听懂,又像是在等向朗的下文。

“幼常被关在辎重营。”向朗又好气又好笑,开门见山的说道:“丞相要以败军之罪处死幼常,我百般无计,只好来向子玉讨教。子玉,马家兄弟跟随先帝入川,马季常英年早逝,现在所有的希望就在马幼常的身上。我们身为荆襄乡党,看着他就这么死了,却无动于衷,未免有失同乡之义。”

听了这话,魏霸不装傻了,他收起了笑容,眼神变得凌厉,腰背也挺得笔直,全无刚才的半分恭敬,整个人像一杆铁矛,透出寒森森的杀意。

“向公,既然说到同乡之义,小子有一事不明,还请向公指教。”

向朗暗自叹息,默默的点点头。“你有什么疑问,但说无妨,我清楚的,自会坦诚相告,实在不明白的,也不会藏拙,大家共相参讨便是。”

“多谢向公抬爱。”魏霸拱手施礼:“马幼常是丞相的心腹,子午谷计划,便是由他与丞相商议实行的。只不过,这个计划有所变更,而且这些变更没有通知负责执行的我魏家父子。马幼常是何居心他是想陷我父子于必死之地吗他的同乡之义何在”

向朗的脸色有些赧然。他虽然不完全清楚子午谷计划是什么样子,但是他很清楚诸葛亮主力出陇右,却让魏霸父子守关中的用意,也清楚这里面肯定有马谡的功劳。现在被魏霸当面质问,他也有些挂不住。

向朗沉默了片刻,重新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子玉,想听真话吗”

“当然。”

“很简单,因为你父亲自视甚高,目无余子,眼中从来没有什么荆襄乡党。他既自外于荆襄人之外,荆襄人又怎么会把他引为同侪”

“所以你们便要除掉他”

“不是我们,而是丞相,也不是要除掉他,只是要让他吃点苦头,知道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如果没有人在他的背后支持他,他就算是武功盖世,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向朗目光咄咄逼人,“他一心仰慕关羽,可知关羽为何败走麦城因为他是个独夫。”

魏霸心中一动,沉默不语。他从向朗的话里听出了更多的意思。

“关羽武功很高,万人之敌,熊虎之将,威镇天下。可是他的眼里只有他自己,不肯亲近士大夫,自以为凭一已之力就能征战天下,以至于最后连先不肯假以颜色。结果如何他一个人能杀得光曹魏的十万大军他一个人能征服天下他没有朋友,所以他死了,连替他叫屈的人都没有,相反倒是有不少人觉得他死得其所。”

魏霸苦笑一声,不得不承认向朗的话说得对。关羽死后,对他的非议甚多,最明显的就是廖立对他的批评,说他是“怙恃勇名,作军无法,直以意突”,这是写在公文里面的,廖立后来获罪,这是罪状之一,但明眼人都知道,那不是因为他说错了,而是因为诸葛亮要贬他,所以拿来做文章,否则不会在他说了这句话多年之后才治他的罪。

老爹魏延处处效仿关羽,姓格也非常相近,他被“贬”汉中闲居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为他说话,可见他的人缘有多差。历史上,他作为一个谋反的罪人死去,被夷三族,也没有人为他说句公道话,和他的这个姓格自然有莫大的关系。

向朗的意思很明白,之前冷落你们,是你父亲自外于荆襄人,不是我们的错。这一次,我请你帮忙,是荆襄人欠你们的情,如果你坚持要做个独夫,那我也没办法。你就等着和关羽一样的下场吧。

一个人可以打天下吗

故事里可能,现实中不行。否则,三分天下的霸主就不是曹艹、刘备和孙权了,应该是吕布、关羽、张飞这一类猛将。事实上,吕布也好,关羽、张飞也罢,都是独狼,他们所有的只是自己的勇力,身后却没有强大的宗族乡党支援,所以吕布败了,关羽、张飞只能做刘备的打手,包括刘备本人,因为没有宗族的力量支持,奔波半生,最后才在益州捡了个便宜,把更软弱的刘璋赶跑了,占据天府之国,三分天下。而他之所以能成功,荆襄系的作用不可忽视。

魏家的情况好一些,不过也仅仅是好一些而已。如果老爹继续这样,结果不会有多少改善。荆襄系是蜀汉朝廷中当之无愧的利益集团,作为一个荆襄人,魏家如果不能融入其中,终究只是一匹独狼。

独狼的下场不会好。别看以赵云为首的元从系,以赵素为首的汉中人现在都在帮他的忙,那都是互相利用,而且是有限度的互相利用,他们之间缺乏那种天然的地域联系。如果魏家不能和荆襄系融洽关系,他和别的利益集团的联合最终也只能落在表面上。

你连自己的乡党都不亲近,又怎么能指望和别人搞好关系

现在向朗伸过了橄榄枝,是魏家和荆襄系改善关系的一个机会。魏霸如果不抓住,下次未必还会这有这样的机会。

魏霸不是魏延,作为一个曾经淹没在人群中的路人甲,他深知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伟大领袖还要建立统一战线,更何况他。正因为懂这个道理,他才会努力的拉拢赵云父子,拉拢赵素,拉拢傅兴等人。

向朗提供的是一个好机会,不过,还不够好。魏霸深知,如果就这样接下来,这就不是他帮荆襄系的忙,而是荆襄系的施舍,他最多只能被荆襄系接纳,成为荆襄系中的一个打手,却不能成为荆襄系的领袖。

魏霸笑了笑,重新拾起向朗刚才的话头:“向公,你辞锋如刀,犀利异常。不过,我觉得你是关心则乱。马幼常既是丞相心腹,丞相又怎么会杀他打了个败仗而已,罪不至此,关他几天,不过是让他反省反省,同时给众人一个交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