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目十行的将书信看完,武三思笑骂道:“好大的口气,你这个兄长啊还真就敢张嘴。我大周三百六十州,那一州没有乡贡生进京赴考一科取中的进士又能有多少他一襄州张嘴就要四个进士,真当礼部是我梁王府开的商贾铺子不成”
最后这句说完,武三思意识到话有不妥,遂又哈哈一笑遮掩过了。
宋之问如今对这个地名是最敏感不过的,一听到襄州,自然而然的便想起了唐松,但他当然不会在武三思面前说出斗诗之事。与此同时,他也明白了这位宠妾的身份。
都说梁王府内有一位崔夫人极得宠爱,其兄因此借势而起外放襄州做了一州使君,看来那位崔夫人便是眼前这位了。
“家兄为什么会去襄州那里是什么地方王爷还能不知地方上那些个官儿们都是奸滑惯的,没有实实在在的好处,红口白牙说的再多也休想使动他们。家兄孤身上任,势单力薄的,若这事儿都办不好,焉能得人手下连个得用的人都没有,还能成什么事儿”崔夫人言语娇柔,但话中的意思却是半点都不肯让的。
“本王才说了几句,你的话倒是比本王还多”,见宠妾把话说的这么露骨,武三思也就不在宋之问面前掩饰什么了,“知道你那兄长是要借此收罗羽翼,但他的口子实在是开的太大”
“这个金宗庆和黄继来倒也罢了,毕竟他两人的父亲一为县令,一为司马,虽然都是芝麻绿豆官,但在一州之内对你那兄长的助益还是极大。至于这个牛承志,其父品秩虽高,但一中镇将不过就是个军头罢了,笼络来有什么用莫非你那兄长还有心思插手军务不成至于那个刘什么就更是不知所谓了,其父不过一个州衙的吏目头子罢了,也值得下这么大本钱”
其实还有一个心思是武三思不能说出口的,崔夫人这个哥哥委实是个蹬鼻子上脸的货,这次张嘴四个你要是都给了他,那下一次没准儿他就敢开口要八个。
说完这些,武三思也不等崔夫人再说什么,起身到书几前录下金宗庆和黄继来两人的名字后,转身递给了宋之问,“这两人你也留意些,进士科的尊荣料来他们福薄也承受不起,就在明经科里斟酌斟酌吧,至不济总得给个明法科”
听到这话,宋之问心下也是一松。周承唐制,科举也有多个分科,最尊荣最受人注目,将来升迁最快的自然是进士科。
进士科一枝独秀,除此之外,明经科便是首选,再下来就是明法科了。这三科之外,尚有明算、明书诸科。后来玄宗时甚至还开过明道科,盛唐边塞诗派的旗帜诗人高适便是经由此科中举的。
总而言之,这科举分科近十,进士科独自矜贵,但也就属这一科录取人数最少,报考人数却又最多。只要不是在这一科上打主意,其它的就好安排多了。
有了前面的例子,这回宋之问接过纸张将金宗庆、黄继来的名字记熟后,便识趣的又将梁王亲笔还了回去。
将这张纸也付之一炬后,武三思打了个再明显不过的呵欠,宋之问知机,当即起身告退。
走出梁王府,再次坐上轩车。宋之问的心情已与来时有了天壤之别,这些天的郁闷恼怒也随之一扫而空。
以梁王的身份地位,以圣神皇帝对他的宠爱,今晚他既然能说出这番话,还一并塞了那两张名录,那宋之问帮办科举之事就是确凿无疑了。
科考起于隋,但将其作为选拔人才的固定制度却是在武则天手上完成的。只是此时定制未久,科考的诸般制度都不完善。譬如主考,现在还是由礼部主司郎中领衔,直到玄宗朝时才认识到以一个五品郎中操办如此大事委实有些压不住阵脚,遂改为由礼部侍郎掌总其事。
说来只是一个帮办,但今晚的梁王府之行却使宋之问实实在在有了今科主考官的身份。
虽然他的身份没有另一个主考礼部主司岳郎中那般名正言顺,但就凭他天子亲指的来头儿,不说硬压岳郎中一头儿,分庭抗礼总是能够做到的。
主考官哪想到这个,宋之问就忍不住的会心一笑。
但激动过后他也着实有些发愁,这些个名额怎么安排,梁王这里不消说,其他那几位炙手可热的权贵府里要不要也走上一遭这可是结交他们的天赐良机呀
夜已深沉,但宋之问的心思却比这黑暗的夜色更深。
第六十五章你还是你,这就够了
宋之问期盼许久终于得到梁王武三思召见的同时,从万福万寿楼送走岳郎中后,回到赁处的唐松也见到了一个数月未见的故人。
这晚夜色很黑,唐松正走在抄手游廊上,却见赁处第三进院落中亮起了引路的灯盏。暗夜中的这一盏灯火份外显眼,也将提灯那人清清楚楚的显照出来。
须发半白,道衣的大袖飘飘,依稀便是当日鹿门山八卦池畔初见时的模样。
方山奇
认出这人,唐松心中油然而起了一丝疑惑。
方山奇怎么会来这里
这第三进院落中住的那个低调到极点的月白中年究竟是谁方山奇又怎会从他的居处出来
这个道人的交游还真是广阔诡异的很哪
那边亮,这边黑,唐松看得到方山奇,方山奇却不曾注意到他,提着灯笼渐行渐远。
眼见方山奇便将走出三进院落的门户,唐松暂且按下心头的疑惑,扬声招呼了一句:“方山人”
阔别数月未见,虽然心底对方山奇的来历满是疑惑,但当唐松与这道人面对面站在一起时,还是有着他乡遇故知的喜悦。
晚间暑热已褪,这抄手游廊处更是凉风习习,让人甚是舒爽。两人便在此间叙话。
“山人什么时候回京的”,唐松问完这句,又含笑指了指那三进院落,“又怎会从此间出来”
方山奇的心情看来也不错,“那个赁房的襄州士子居然是你,真是巧啊我回京不过两三日。至于这位李少兄乃是我多年旧识,此番是来请他绘一幅老君图的。怎么,莫非小友还不知道这位李兄可是一位丹青妙手啊”
“噢这个还真是不知,一来这位李兄深居简出,便是同居一宅却也很少得见其人,更别说叙话晤谈了。再则我这些日子忙着补录乡贡生名额之事,也委实有些忙杂”
“补录乡贡生名额”方山奇讶声道:“何以如此”
夜色太黑,灯火也有些朦胧,唐松也看不太清方山奇脸上的神情。
说了进京后寻刘中丞不遇的经过,唐松一并笑着将行卷多日石沉大海的事情也言说了。
“居然会如此”,方山奇听完,沉吟了片刻后转过身来迎着唐松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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