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步,却不曾想到他是真冤枉啊,那榜单涉及到的许多权贵真是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武三思几乎是从小跟这位堂兄一起长大的,深知那不是个好得罪的主儿啊他这次回京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前往白马寺请罪解释,至于堂兄会不会相信他的解释
想到这里,武三思皱眉长叹了一口气。
这还不算在圣神皇帝那里落下的坏印象。
因为宋之问在梁王府做下的水磨工夫,武三思这回相信了这个名满天下的大诗人,却因为这个利欲熏心的蠢货诗人引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贡生暴乱,进而引发了朝堂的震动。最终把他给牵连进去,并给他留下了无尽的后患与麻烦。
武三思那里是想保宋之问依他的本心,真恨不得一个窝心脚踢死这蠢货。
满怀心思的脚步声在重狱中回响,武三思终于走到了宋之问的管押处。
不过是月余时间不见,昔日风流儒雅的宋之问几乎已经认不出了,褴褛的衣衫,蓬乱的头发,更重要的是他那张极速瘦下去的脸上甚至看不到一点人气儿。
听见有脚步声走近,呆傻了一般的宋之问蜷紧身子哆嗦个不停,由此可知他的恐惧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看到他这个样子,武三思又是解恨又是厌恶。
自己当初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胆小如鼠的蠢货,这蠢货分明如此胆小,却怎么敢干出那么利欲熏心的事情来。
重狱中的气味实在不好,宋之问又是这么个完全跨了的样子。武三思真连打击他的心思都没了。
不想再多呆,武三思径直问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当日你在天子驾前到底说了些什么”
那天小堂里的事情自然是有人给他传话的,但事涉重大,他又已回到京城。若不亲口问问总还是有些不放心。
听到梁王的声音,宋之问这才从紧蜷如球的状态慢慢探出了头,又等了好一会儿后,他才完全反应过来,继而便奋力爬到了栅栏边。
武三思不等他说什么,直接低喝了一声,“说”
宋之问抽泣着将那日小堂中的应答又说了一遍,与武三思得到的消息一致。
这蠢货毕竟还没有胆子把自己给他名录的事情说出来,那十九人的弊情他自己一肩扛了。
问完这个,武三思又问了一个在他看来同样重要的事情,“此次领着贡生们闹事的那个襄州唐松,你知道多少”
第八十一章得罪不起的
武三思原来根本就没在意唐松,两人的地位差距太远,他现在又一门心思扑在三阳别宫的督造上,这就更在意不着。即便是那几首曲子词名动神都的时候同样如此。
但贡生暴乱一出,尤其是这次重开科考的诏令一下,前面闹事的士子领袖居然成了新的主考官之后,神都许多权贵之家都开始打听收集这个山南士子的消息,武三思也不例外。
这一打听收集之后,武三思才惊觉这段时间忙着三阳别宫实在是忽略了太多事,譬如唐松
当初谴人刺杀方公南而功败垂成,其间的关节就是在这个唐松身上。
前面坏了他一件大事,而今又坏了他一件更大的事,导致他这堂堂的梁王殿下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武三思焉能不恨
听到“唐松”这个名字,宋之问瘦的没魂儿的脸上猛然一个哆嗦,如今这个名字已经成了他的噩梦。自从这个山南士子出现之后,他就从刚刚在圣神皇帝龙门之游上大出风头的宋学士直坠到如今的处境。
从春风得意马蹄疾的风流学士到如今生死不测两茫茫的阶下囚,这段经历实是让宋之问不愿回首,不愿去想。
但梁王殿下既然问到,宋之问就不能不说,遂将唐松补乡贡生名额,以及当日从金庆宗和黄继来那里听到的消息都说了一遍。
武三思听完真是悔之无及,若非在被三阳别宫的建造牵绊太多,只需稍稍留意,当日必能使唐松连参加科考的机会都没有,又何至于闹出后面这么多事来
问完该问想问的之后,武三思转身要走,临行之前看宋之问眼巴巴的瞅着他,心里莫名的又起了一阵儿快意,饶是如此,武三思还不满足,特意刺了一句,“好叫你知道,如今朝廷已罢废了你那一科,二十日后科考重开,唐松便是主考之一”
宋之问闻听此言,初时还愣愣的,片刻后却笑了起来,其笑声真若鬼哭,瘆人到了极点。
本已迈步要走的武三思听到这笑声停步转身,皱眉道:“你笑什么”
“我笑天道昭彰,报应不爽;我笑吾道不孤,唐松那贱生很快就会来与我作伴了”说完,宋之问又是一阵放声鬼笑。
自贡生暴乱的事情发作以来,宋之问从不曾有这一刻的快意。
武三思又走了回来,目光灼灼的盯着爬在地上的宋之问,“尔言何意说”
“自科考定制以来,有那一科是不曾出过事的以前士子们不敢闹,总还是顾忌着朝廷律法,顾忌着天子的霹雳手段。这回科考放榜后士子们闹了不仅无事,首领居然还成了主考官。这岂不是告诉贡生们闹的好待这重开的一科成绩出来,那些没中的,感觉自己怀才不遇的既然有了那么好的先例在前,又岂能不闹”
“唐松焉能想不到这一点。本王不妨告诉你,他已定出诸多章程预防科场弊案,这些章程连陛下都称道不已,悉数御准遵办”武三思当然不是要为唐松说话,只是看不得给他捅出天大漏子的宋之问快活罢了。
宋之问鬼哭的笑声依旧,“没用的,明经、明法诸科还好。考生最多,最受人瞩目的进士科即便再防弊也是防不住的”
“为何”
“赋也就罢了,诗怎么评判好坏”,随着宋之问鬼火般的啾啾诉说,武三思也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而今科举考的是律诗。律诗起源于魏晋六朝南齐时的永明体,六朝距离眼下实在算不上太远。
由六朝南齐永明年间发展到现在,律诗作为一种诗歌体裁不过刚刚定型而已,这宋之问之所以能名垂后世,并成为不同版本文学史都绕不过去的人物,其对诗史最大的贡献不在于诗歌的创作,就在于对律诗定型的贡献上。
诗歌属于文学艺术,艺术上的东西是最难评判的。除非是两个作品差距太大,否则水准若只是在伯仲之间的话,必定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而且你还不能说对方一定就错。
这根本就是个无法用对错来区分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就需要一个合理且能为大众接受的标准来进行评判。
问题在于就连律诗也是刚刚定型,甚或还在定型的过程中,又谈何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