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词原是去岁沈思思与如意娘花魁之争时唐松给她录下的,此时此刻,在这般温香软玉的环境中品饮着剑南春酿,耳听着如此绝妙曲词,真是份外有感。
一向春光有限身,是啊有限的人生正如那短暂的春光般匆匆而逝,即便是平常的离别都会使人消魂烦忧。人生苦短,又何必太过自苦,正该放开怀抱尽情欢歌享乐,万万不要嫌弃酒筳歌席的行乐太多太频。
妙曲三叠结束时,瓯中亦已酒尽,至此,沐浴完毕的唐松已是酒意醺然,欲待要走时,脚下却不免发软。便在这时,沈思思走上前来柔声道:“夜色已深,霜滑露重,莫如休去,休去”
“休去,休去”唐松喃喃自语声中已被沈思思搀扶着登上了香闺深处的芙蓉帐,身子刚刚躺下不久,人便已酣然睡去。
外间,玉珠小心的吹灭了诸盏灯火后走了进来。
沈思思站在床边看着芙蓉帐内的唐松。
带着深深的酒意睡去后,唐松眉宇间此前一直郁结不化的紧皱终于化散干净,躺在床上的样子轻松,安宁。
玉珠悄步走到沈思思身后,伸出手来便要为她卸妆宽衣。
“做什么”
沈思思这一问让玉珠反应不及,抬眼瞥了瞥面前的芙蓉帐深处,期期声道:“夜色已深,姑娘也该安歇了”
“我今晚不歇宿此处”
闻言,玉珠愣住了。
沈思思伸出手来捏了捏玉珠粉扑扑的面颊,“你这丫头在想什么”
说话间,沈思思转过身来看着床上的唐松,娇俏低声笑道:“玉珠,这不是个随便就能上女人床的男人,而今他肯安然躺在这张床上,我很欢喜”
“那”
摇曳的烛火映照着流苏芙蓉帐,帐子上的颜色又辉映在沈思思脸上,使得这位大花魁的笑容愈发的斑斓了,“你终究还是不明白,这世上有些男人是不能睡的,睡了就是一宿露水姻缘;不睡,或许就是一生的知己之交。床上能睡觉的男人太多,床下能修成知己的男人却太少,因为太少,所以便要万分珍惜”
说完,沈思思伸手过去一拉一放,唐松就被闭合在了流苏芙蓉帐中。
再次伸手捏了捏玉珠粉扑扑的面颊后,沈思思哼着一支迷蒙的俚曲转身去了。
一夜好睡,早晨醒来时,立时惊动了锦榻上睡着的玉珠。她刚服侍着唐松梳洗罢,便见梳妆完毕的沈思思端着一副托盘走了进来。
“昨晚睡的可好”
“好”,的确是好,此刻的唐松全身精力充沛,此前那些日子的疲累与心中的颓迷尽皆一扫而空。仅仅只是一夜,他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了。
沈思思一笑之后就没再说什么,只是接过玉珠的工作为唐松梳头,着衫。
昨天那袭衣衫是穿不得了,唐松也没说什么,径直按照沈思思的意思换上了她带来的那套新装。
一切收拾停当,唐松站起身时,沈思思忍不住抚掌而赞。
高可及人的等身铜镜中,唐松满头长发挽做发髻,发髻上束着一顶五梁进贤冠,一支长约半尺的犀角簪横贯其中,冠额上金银镂刻的额花中心处镶有一粒大而晶莹的海东珠,以丝罗织成的冠缨垂结于颌下。身上穿着一袭与冠色匹配的罗衫,略有些宽松的罗衫被腰间所佩的九环犀带收的服服帖帖,愈发显得身形颀长,腰背挺拔。
腰带上挂着的除了一只用以盛放钱财等贴身杂物的茄袋之外,尚有一枚同样用犀角制成的佩珂,脚步一动,这丝绦所系的佩珂便应着步幅的节奏微微摆动,还真增添了几分飘逸的韵味。罗衫之下是一双合脚的云头鞋,只不过这双鞋却是以丝织成,其间还压有十多缕金线,恰与一身的富贵气象匹配。
唐松身量即高又长得眉目俊挺,再这么被沈思思一精心打扮下来,还真有些翩翩佳公子的味道了。
细细将唐松打量了一遍,再找不到一处不合眼的地方后,沈思思朗声开言道:“天已不早,你也该去忙了,这就走吧”
唐松笑了笑,便在玉珠的注视中上前两步将沈思思拥进了怀中,而后在其额头处轻轻一吻,“此情无关风与月,但其动人滋味却更胜风月,多谢了,去休,去休”
说完,唐松放开沈思思,精神焕发的迈步向外走去,转眼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在他身后,光可鉴人的铜镜中沈思思展颜一笑,纯净无暇
唐松一路回到清心庄,庄外国子学生堵门依旧,只是从侧门处进来听农科的乡人们神情举动愈发的自然,人数也渐渐的越来越多。
想想最初召唤乡农前来时他们那抖抖索索,万分不自然的表情,再看看眼下,人的适应性真是永无穷尽哪
乡农们一生都在与土地打交道,种地耕田自然都是行家里手。然则因为这时代交通不便,资讯不畅,他们自身也免不了会有局限性,往往一种耕作方式代代相传,勤劳有余而创新不足。
从最初由公差们召唤乡农来听课到现在有乡农自愿结伴来听课,唐松的目的便是让朝廷的农事官为他们介绍不同地方的耕作经验,洛阳是为北方,别的不说,此时南方已然兴起的精耕细作之法对于北方之乡农当就极有借鉴意义。
大唐开国近百年,承平日久,人口繁衍极快,实已具备了推广耕作新技术的条件。
目睹乡农们进了农科的教舍,又在整个庄内转了一圈见秩序井然后,唐松便到了西院偏厢。
刚一走进院子,便见那六个匠人都在院中忙碌着,此前他们携带来的工具也都尽数张设起来,正在做着将突破性想法转化为实物的试验工作。
此后的一些日子,随着清心庄内一应秩序的确立并走向正轨,唐松在西院呆的时间也就越来越长,他干不了什么实际的活计,却总有一些很好的想法能启发那些匠人们在最正确的道路上少花不该花的功夫。
这天午后,唐松刚在西院陪着匠人们吃过断中的午饭,有一杂役来报,言说有一位礼部官员前来请见。
唐松回到公事房,方一推开门就看到正咧嘴而笑的贺知章。
“好一个礼部官员,好你个贺季真,官威都用到我清心庄了”
“那敢哪,我分明让门房带我直接去找你,他却不肯”言至此处,贺知章抖了抖身上的官衣,“说来说去,都是给这张皮害的”
“行了,别扯这些没用的了。自己倒茶,坐下说话”唐松说完,先自坐了下来,“说吧,这趟跑我这儿是干什么的”
贺知章先给唐松送来一盏茶水,随后才自端了一盏坐下,“秋风渐紧,眼瞅着就是中秋了。秋去冬来,年节一过就是新一次的科考之期,明年可是第一次通科取才,我又是操办此事细务的,心中实在玄虚。因就转到大人你这儿看看了”
闻言,唐松也没说什么,直接叫进了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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