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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些国子学生,胡老七并他手下的公差们顿时面色发苦,盖因这些人都是京兆衙门中各位官员家的子弟,他们的父兄在衙门里至不济的也是一曹参军,都是有职司品秩的流内官。
跟这些人的父兄比起来,他们这些不入流的公差小吏算得了什么就不说情分,他们又怎敢对这些人下手
这边向胡老七等人的喊话未停,那边人群里又涌出来一些人冲着禁卫们喊上了话。
禁军从东北边塞奉调回京已经四年,武则天对这些禁军素来恩重,四年间有大批禁军将门子弟入了国子监,此刻这些子弟一叫起来,顿时便让那些禁卫们乱了心神。
虽说是铁一般的粗糙汉子,但越是这样的汉子就越是重情,此时此刻,却让他们如何向军中袍泽子弟,向上官子弟下手
京兆衙门子弟也罢,禁卫将门子弟也罢,排众而出渐渐集成了一个群体,一边喊着叫着,一边步步上前。在他们身后,尚有无数国子学生高声的自报着家门向公差禁卫喊话。
国子学生比不得外地道州进京赶考的乡贡生,但凡能入国子监的家中多多少少总有些根底,这一报出家门,不提那些个禁卫,胡老七等京兆衙门的公差们先就顶不住了。
伤不起,真的是伤不起啊,这些蜂拥而来的国子学生任是在他们手中伤了哪一个,将来都是无穷无尽的祸患。
国子学生步步前进,胡老七缓缓后退,边退边还高声喝道:“兄弟们,收刀”
公差们一退,压迫着禁卫们也跟着步步后退。随着他们这一退,庄外人群中爆发出一片震天的欢呼声,国子学生们稍稍一挫的气势顿时腾腾勃勃的高涨起来。
数千人高呼进逼,卷起的声势真是呵气成云,催面如割。清心庄中人顿时脸色再变,一些个办完结算的通科学子们不待再去收拾行囊,拔脚便往庄外奔去。
一人拔脚,众人响应,转眼之间,就连那没办完结算的通科学子也随之蜂拥而出,其间有性急的嫌面前的书几碍事,抬脚就将书几踹翻在地。当此之时,清心庄内的景象就像群山雪崩,刹那之间就溃乱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尽管有上官婉儿那六个捉生将出身的远方族亲团团相护,唐松依旧被蜂拥奔出的通科学子挤的左摇右晃,悬悬欲坠。身侧于东军抢步上前,探首见庄外并无大军出动的景象,哀叹一声后扯住唐松的臂膀高声道:“公子,事已不可为,走吧”
蜂拥奔出的通科学子与外面的国子学生里应外合,将公差与禁军组成的防线彻底冲散冲乱,眼见清心庄内突然爆发了内乱,庄外人群中的欢呼声再次激昂而起,同样年轻气盛的国子学生们的热血被彻底点燃,人群就如溃堤的洪水开始狂暴的躁动。
距离庄门越近,人群的狂暴躁动就愈烈,至此,这数千人已再不可控,与这滔天大潮相比,唐松等人实在太少,清心庄也实在太小,小到连一丝阻挡之力都没有。
大势已成,大潮已起,等这洪流涌进之后,清心庄必成齑粉
第一百三十二章斯文丧尽
“公子,该走了”
清心庄门处,上官婉儿的远房族亲上官黎边死死抗住身周的冲撞,边出言催促唐松。
自小在边关长大,复又一颗颗人头的杀到捉生将,上官黎在东北边塞多年,深知发疯的牛群以及受惊的马群有多么可怕,在这样的成群惊疯的牛马面前,就是凶猛如虎,力大如熊也只有仓惶逃窜的份儿,稍有迟疑就是被践踏成泥的结局。
而眼前这数千已经狂暴起来的国子学生并士子们就如同惊疯的牛群马群一样,至少在他们安静以前,其释放出的破坏力是毁灭性的。作为人群第一目标的唐松此时若再不走,等人群真正冲上来后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走吧”
“唐家兄弟,走吧”
上官黎此言一出,周遭环护住唐松的另几个捉生将也是连声催促。
人群中央,唐松的脸色已冷凝如铁,没想到,国子学生居然就这么鲁莽到不管不顾的冲击清心庄,却又全然看不到郑知礼、卢明伦等人的身影。他两人都不曾出现,就更不用说八老及崔元综了。
四家的头面人物一个不见,任由国子学生蛮横冲击。越是如此,反倒让唐松已有所准备的应对之道彻底没了用武之地。连一个对话的对象都没有,又如何阻止这片狂暴的洪流
国子祭酒卢明伦不曾到,眼前的国子学生就彻底没了约束,越是如此,他们就变得更狂躁,也更具破坏性,此时此刻他们就是一群发了疯的狂牛,野性与骨子里的兽性一起迸发出来。
让这样的一股洪流冲进清心庄后会是个什么结局唐松不用想都知道。
尽管庄外的洪流越来越近,尽管身周的催促声声相连,咬紧了牙关的唐松仍然没有退步。
他是真的不想退
他是真的不甘心哪
后退,哪怕仅仅是半步,那口气也就散了,清心庄的坚持,通科的坚持也就完了。此刻一退,清心庄与通科十有八九就再也立不起来了。这就如同历史上的许多次变革一样,一旦开始就决不能再退,退就意味着失败,而这种失败是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的。
庄外的人群距离清心庄已不足百步距离,这时,上官黎是真急了,“唐公子,走”
眼见唐松还没有退步的意思,上官黎向另外几人打了个眼色,那几人顿时紧贴过去,执住唐松的肩臂将要将他强行拖走。
就在这时,却听唐松一声大喝,“放开,来了”
瞬时之间,唐松全身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竟一举挣脱了四个捉生将的锁拿。
上官黎等人连同心急火燎的于东军应声回头看去,便见身后猛的涌来了一群农人,这些衣衫破旧,满脸粗粝风霜的农人大多身带尘土,手中拿着各式农具,分明是刚从田地里赶来的。
正门被堵,这些农人又是从背后出现,自然走的是侧门了。
这些突然出现的农人被一个衣衫鲜亮些的四旬中年带领着,这中年边快步而来,边宏声道:“唐公子莫慌,自有俺们护着你”
“许里正”于东军刚叫出口,清心庄外四野中响起了一片“镗镗”的铜锣声,随着铜锣声响起的还有一片片并不整齐,参差错综的呼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