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改写之事,这是当日武则天亲自决断下的对四世家乃至北地旧族的一剑封喉之举,唐松实不希望因为君权的更迭而影响到这件对整个大唐都有利而无害的大事。
对此,负责领衔此事的杜审言只说他那一套人马还在运转,至于下一步如何,就要看政事堂乃至新天子的意思了。
这注定了是个长线工作,没有两三年的时间是完不成的,只要不停掉问题就不大,问过之后稍稍放心的唐松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回到尚书省内的公事房之后,唐松才真正静下心来思索职事官之事。彼时官是官,爵是爵,爵位与职事官并不存在必然的对等。这就像后世官场,厅级待遇并不与厅级实权必然挂钩一样,公务员里多得是享受厅级待遇却无厅级实权之人。
譬如前唐开国功臣之一的秦琼秦叔宝,封爵是二品国公,但实授的职事官却是三品。他若真如皇城热议的那般封侯爵,那依爵位就是从三品,但掌握实际权力的职事官是几品可就不得而知了。
想到这里,唐松心中自然而然的又生发出两个问题来,第一,若是这一回封赏时将他的职事官也超迁几个大品级,届时真要让他执掌一个部门时他是否能够胜任毕竟他入仕的时间太短,而今骤迁高位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真要做的差了未免对名望损失太大,似有得不偿失之嫌。
这倒不是他太过于看重名声,实在是这个世界的规则里有一个好声名不管是在官场还是士林都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好名声在某些时候就是旗帜,就是号召力与影响力。而声名一损,搞不好就是一辈子的笑柄,再想弥补回来可就千难万难了。
第二,他若有心要在职事官上搏一搏的话,又该怎么搏该怎么绕过年龄与资历这个最大,也是最容易让人诟病的短板
搏还是不搏进还是退唐松静静的坐在公事房中不断盘算着这个纠结的问题,一时却又难以决断。
惜哉陆元方相公早在半月之前便因身体的缘故不得不回府卧床静养了,而上官婉儿一时又不便出宫,使得唐松想找个完全信得过的人请教一番也不能够。
就在这纠结之中礼部来了人,言说从明天开始,请他往礼部演礼三日,以备参加四日后的大朝会。
这是新朝的第一次大朝会,许多事情也该尘埃落定了
第二百零四章新鲜出炉小侯爷
古代新天子登基是个很麻烦的事情,即便李显手上有那份弄假成真的“武则天遗诏”也少不了要走很多程序。首先三辞三请便少不得,尽管心底巴连不得赶紧当皇帝,但新帝若不辞之再三不足以显示胸怀,百官若不三请,不足以彰显新帝身负天下民望之重。
除此之外,尚有祭祀天地神灵,宗庙先祖等诸多事项,林林总总让人眼花缭乱。好在李显这一遭是在非常状况下继承帝位,为省得夜长梦多,许多个程序能免就免,不能免的也是能简就简。加之此前唐松因品秩太低又没有资格参与其中,就使得他省了许多心,少遭了许多罪。
饶是如此,连续三天的演礼也让唐松厌烦的很。所谓演礼其实就是学礼,学习觐见天子的礼仪只是其中一部分,作为未来的封爵显贵,以后天子凡有祭祀天地、宗庙、郊祭乃至狩猎等等事情时他都需随行,在这些不同的仪式或活动中若随驾时站位如何,服饰如何,说话如何等等都有着细致而明确的讲究,这些他也都得学。甚至就连封爵之后在自己家如何与父母妻儿相处,礼部官员都教。
坑爹啊,这朝廷管的也实在太宽了吧有这闲心多为百姓们谋谋福利岂不更好但是尽管心中腹诽不已,唐松还是把这三天熬下来了,他其实也明白,自周公制礼作乐以来,这些礼就远非简单的礼仪,而是一整套社会统治与社会行为准则的浓缩。
这里面包含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尊别之别,包含着五伦之义,包含着个人在整个社会中的位置,简而言之一句话,这是当下这个社会得以正常运转的核心精义之一。
这在当下是谁也撼动不了的,即便是改换了朝代,新朝还得按这一套来。既然如今是在这样的世界中生存,还侥幸混到了封爵的地步,那就得按当世的规则来办。
三天演礼完毕,唐松累的是腰酸背痛,脑子里也是浆糊一片,木法呀,那些个繁琐又枯燥的东西实在记的太多。
这晚早早睡了,第二天天还是漆黑一片的时候就起床梳洗,而后乘车出门挤上了前往宫城正门端门的大道。
非常时期,虽然这是一次大大缩水,仅有京中六品以上官员参加的所谓大朝会,仍然将通往端门的大道挤得熙熙攘攘,没有办法,这参加朝会的官员太多,车马自然就多,若非有京兆衙门的当值差役疏导,只怕就要造成交通堵塞了。
偶尔车行甚缓的时候,唐松总能听到周围的抱怨与期盼,抱怨这路实在太窄,期盼天下重归李唐后国都能早日迁回西京长安,要是换在朱雀大街上,那里会有这般让人窝心的拥堵
听到这个,唐松也是忍不住一笑,首都首堵,看来非但后世如此,一千三百年前一遇大朝会也是难免哪说来说去还是官太多,官员一出行非得专车,又要带上许多长随从人的缘故。
由此再想到长安城主干道朱雀大街那一百五十米的宽度,也就不足为奇了。
自襄阳白身入京已有数年,进宫城也有多次,但从神都宫城正大门的端门入宫,这还是第一遭。就是这个第一次标志着他身份变化上质的飞跃。
端门又称天门,素不轻启,一入此门,刚刚在外面甚是热闹的喧哗便自然而然的消失,俱都下了马车的官员们在两侧牛油宫灯的照明下便步向前,一时只听到一片略有些散乱的沙沙脚步声。
走了一段之后,在前方亮如白昼般的多盏牛油宫灯照耀下,唐松就见到一栋立在高高台基之上的恢弘殿堂。
这栋高294尺,方300尺的多边形建筑居然仅有三层,其最上部是一圆形亭子,便在亭子的最上方赫然立着一只高过丈余,振翅长飞的金色凤凰。
与长安宫城是位于长安城内地势最高的龙首原上一样,神都宫城亦是位于洛阳城内地势最高处,而这座气势恢宏壮美的殿阁又是宫城最高的建筑。
那只高过一丈的金色凤凰就这样立在宫城的最高处,神都的最高处。振翅长飞俯瞰天下,其睥睨之姿,气势之盛远远超越了盘龙之威。
看到这一幕,唐松便知眼前这座恢弘殿阁必定就是由武则天御定图样后打造出的明堂了,这是她为自己登基为帝而精心准备的一座建筑,其规模和复杂程度远超李唐东西两京的所有宫殿,不仅可以代表以气势恢弘为最高审美原则的唐代建筑最高成就,亦是建筑史上公认的,设计与施工能力已接近或达到封建社会最高水平的传世佳作。
可惜,就是这么一座中国建筑史和中国文化史上罕见的建筑奇观在武则天死后先是被李唐拆了上层,继而又在安史之乱中彻底化为飞灰。只让后世的建筑史家们每一思及便扼腕叹息。
好在今天唐松终于正面目睹了其雄姿,但最终他透过这栋建筑看到的却是已然逝去的武则天,看到的是武则天凤压盘龙力图再造一个新天地的豪气;看到的是她放眼天下,腹纳万里山川的大气;以及那决不肯屈于人下,欲与苍穹试比高的傲气。
这个女人哪
俱往矣,唐松对明堂的凝视最终只化为一声带着浓浓历史韵味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