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麻子望了李谨,道:“嗬,这位有见识想必是科场老手了吧”
李谨闻言,面有愧色,立马就想发作。张汧看出李谨心思,忙自嘲着打趣那麻子,道:“我说兄弟,您拍马屁都不会拍我是三试不第,心里正有火,你还说我是科场老手”
麻子笑道:“怪我不会说话。我这几样宝物您任选一样,包您鲤鱼跳龙门,下回再不用来了”
麻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道:“这叫经艺五美,上头的字小得老先生看不见瞧,一粒米能盖住五个字”
陈敬笑道:“拜托了,我们兄弟三个眼神都不好使,那么小的字看不清楚,您还是上别处看看去”
麻子又道:“别忙别忙,我这里还有样好东西。”麻子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个圆砚台。
张汧接过一看,说:“不就是个砚台吗”
这时,猛听得外头有吆喝声,麻子忙收起桌上的经艺五美,砚台来不及收了。麻子刚要往外走,进来两位魁梧汉子,站在门口目不斜视,气势逼人。麻子心里有鬼,站在那里直哆嗦。两位汉子都是旗人打扮,一位粗壮,一位高瘦。他俩并不开腔,只是那粗壮汉子扬扬手,忽然就从门外涌进十几位带刀兵勇,一拥而上抓住麻子。麻子喊着冤枉,被兵勇抓走了。那两位汉子并不说话,径直找了个座位坐下了。店家猜着这两位非寻常人物,忙小心上前倒茶,弓身退下。
张汧双手微微发抖,那砚台正放在他手边。陈敬轻声道:“兄台别慌,千万别动那砚台。”粗壮汉子端起茶盅,冷冷地瞟着四周。他才要喝茶,忽然瞥见了这边桌上的砚台,径直走了过来。张汧拱手搭讪,这汉子并不理睬,拿起砚台颠来倒去地看。他没看出什么破绽,便放下砚台,回到桌上去了。那两条汉子只端起茶盅喝了几口,并不说话,也不久坐,扔下几个铜板走了。
小二过来续茶,李谨问道:“小二,什么人如此傲慢”
小二道:“小的也不知道,只怕是宫里的人,最近成日价在这一带转悠。我说这砚台,您几位别碰,会惹祸的”
张汧说:“我就不信”说着就把砚台揣进了怀里。
小二笑道:“这会儿大伙儿都在赚你们举人的钱考官那儿在收银子,刚才那麻子他们在卖什么大题文库,我们客栈、饭馆、茶馆也想做你们的生意。生意,都是生意”
陈敬掏出铜板放在桌上,道:“两位兄台,这里只怕是个是非之地,我们走吧。”
三人在街上逛着,陈敬道:“张兄,你还是丢了那个砚台,怕惹祸啊”
李谨也说:“是啊,我们三人都是本分的读书人。”
张汧笑道:“知道知道,我只是拿回去琢磨琢磨,看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路过白云观,见观前有个卖字的摊子,那卖字的竟是高士奇。只见他身后挂着个破旧布幡,上书“卖字”两个大字,下书一行小字:代写书信、诉状、对联。陈敬问:“那位不是钱塘举人高士奇吗”
李谨轻声道:“贤弟有所不知。他哪里是举人只是个屡试不举的老童生这人也怪,每年春闱,都跑到北京来,同举人们聚在一起,眼巴巴地望着别人去考试,又眼巴巴地望着别人中了进士,打马游街。”
张汧长叹道:“可怜天下读书人哪”
李谨道:“更可怜是他总想同举人们交结,可别人都不怎么理他。有些读书人也真是的”
张汧道:“他居然卖字来了。走,看看去。”
陈敬拉住两位,说:“还是不去吧,别弄得人家不好意思。”
张汧道:“没什么,他和我们同住一店,有缘啊”
高士奇正低头写字儿,李谨上前拱手道:“原来是钱塘学兄高士奇先生”
高士奇猛然抬头,脸上微露一丝尴尬,马上就镇定自如了,道:“啊,原来是李举人士奇游学京师,手头拮据,店家快把我赶出来了。敢问这两位学兄”
陈敬同张汧自报家门,很是客气。高士奇笑道:“见过二位举人这位陈学兄年纪不过二十吧真是少年得志啊士奇牛齿虚长,惭愧啊”
陈敬道:“高先生何必过谦您这笔字可真见功夫”
高士奇叹道:“光是字写得好又有何用”
张汧说:“常言道,字是文人衣冠。就说科场之中,没一笔好字,文章在考官眼里马上就打了折扣了。”
高士奇仍是摇头叹息:“实在惭愧。说在下字好的人真还不少,可这好字也并没有让我的口袋多几个银子。”
这时,陈敬身后突然有人说话:“不,从今日起,高先生的字要变银子了,会变成大把大把的银子”
陈敬等回头一看,只见一人高深莫测,点头而笑。高士奇见这人品相不凡,忙拱手道:“敢问阁下何方仙君请赐教”
那人也拱了手,道:“在下祖泽深,一介布衣。天机精微,当授以密室。先生不妨随我来。”
高士奇愣在那里,半日说不出话来。祖泽深哈哈大笑,说:“高先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已是不名一文了。我替您谋个出身,又不收您的银子,这还不成吗”
高士奇想自己反正已是山穷水尽,无所谓得失,连忙起身长揖而拜,道:“请祖先生受在下一拜”
祖泽深直摇手道:“不敢不敢,往后我还要拜您的”
祖泽深说罢,转身而去。高士奇忙收拾行李,同陈敬三位慌忙间打了招呼,跟着祖泽深走了。围观的人很多,都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只说是这卖字的先生遇着神仙了。
陈敬总为张汧那个砚台放心不下。有日张汧出门了,陈敬去了他的房间,反复看了看那个砚台,果然见盖上有个玄机,一拧就开了,里头塞着本小小的书。打开一看,正是本经艺五美,上头的字小得像蚂蚁。陈敬惊叹如今的人想鬼主意会到如此精巧的地步。他犹豫再三,仍是把经艺五美放了回去。回到房间,又后悔起来,他应该把那经艺五美悄悄儿拿出来撕掉,不然张汧兄在考场里头保不定就会出事的。
过了几日,陈敬正同李谨切磋,张汧推门而入,道来一件奇事。张汧脸色神秘,问道:“还记得前几日叫走高士奇的那位祖泽深吗”
李谨问:“怎么了”
张汧道:“那可是京城神算他有铁口直断的本事那高士奇就是被他一眼看出富贵相。你们知道高士奇哪里去了吗已经入詹事府听差去了”
李谨惊问道:“真有这事”
张汧道:“不信你们出去看看,快活林里举人大半都找祖泽深看相去了”
陈敬摇头道:“命相之说,我是从来不相信的。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
gu903();张汧笑道:“贤弟呀,孔圣人还说过敬鬼神而远之啊虽是远之,毕竟有敬在先我们也算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