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长叹起来:“陈大人真能如此体谅,我也稍可安慰了地方官难当啊不是我说得难听,朝中有些京官,总说封疆大吏在下面如何风光,如何阔绰让他们下来试试,不是谁都干得好的”
陈廷敬喝了口茶,说:“廷敬佩服富伦大人才干,到任一年,山东就如此改观也不知前任巡抚郭永刚那几年都干什么去了”
富伦摇摇头,说:“前任的事,不说了,不说了。不知陈大人如何安排我这边也好随时听候吩咐”
陈廷敬说:“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明日想去看看义仓,然后查看一下百姓捐粮账目,就完事了。”
富伦道:“如此甚好只是皇上还没恩准,我们还不敢放开接受捐献,实在压不住的就接受了一些。义仓还没满哪各地捐粮数目倒是报上来了。”
陈廷敬点头说:“这个我知道,全省共计二十五万多石。”
这时,听得外头有喧哗声。富伦吩咐左右:“你们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又听得外头有人喊着什么钦差,陈廷敬便说:“好像是找我的,我去看看。”
富伦忙劝道:“陈大人,下头民情复杂,您不要轻易露面。”
陈廷敬只说无妨,便同富伦一道出去了。原来外头来了很多请愿百姓,有人嚷道:“我们要见钦差大人咱山东百姓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位清正廉洁的巡抚,朝廷却不信任,还要派钦差下来查他这天下还有公理吗”
见富伦出来了,一位百姓喊道:“巡抚大人,您不要怕,我们山东百姓都可为您作证”
富伦却是怒目圆睁:“你们真是无法无天了什么是钦差你们知道吗就是皇上派下来的皇上是天你们怎敢如此胡闹你们以为这是在帮我吗这是帮倒忙”
陈廷敬朝百姓们拱手道:“本官不怪你们,有话你们说吧。”
前几日在巡抚衙门挨了打的何宏远高声喊道:“钦差大人,您看看我这头上的伤,这伤就是巡抚大人吩咐手下人打的,巡抚大人可是清官哪”
突然冒出这么个说话牛头不对马嘴的人,大伙儿都哄地笑了起来。陈廷敬听着也觉得蹊跷,问:“这倒是件稀罕事,说来听听”
何宏远说:“我前几日去巡抚衙门送银子,被巡抚大人赶了出来,还挨了棍子。”
富伦睨视着何宏远,道:“你真是无耻做了这等见不得人的事,还敢当众说出来”
何宏远低头说道:“小民的确没脸面,可我亲眼见识了您这样的清官,自己受些委屈也心甘情愿了。”
陈廷敬点头不止,说:“巡抚大人您看,山东百姓多么淳朴啊”
富伦忙拱手向天:“这并非我富伦的功劳,而是我们各级官员每月宣讲皇上圣谕十六条,春风化雨,沐浴万象。”
陈廷敬正同富伦赞许民风,不料有人喊道:“钦差大人,我们山东既是孔孟故里,也是宋江家乡。钦差大人如果故意找巡抚大人麻烦,小心自己回不了京城”
富伦跺脚怒骂:“大胆,真是反了把这个人抓起来”
众衙役一拥而上,抓了这个人。陈廷敬忙说:“巡抚大人,还是放了他吧。他这话有些难听,却半个字都没说错。”
富伦不依,道:“钦差大人,这个人竟敢在巡抚衙门前面说这种反话,应按律重罚请您把他交给本抚处置。带下去”
“乡亲们,本抚求你们了你们在此喧闹,成何体统你们一片好心要帮我,却是在害我呀你们都回去吧。”富伦说着,突然跪了下来,“百姓是我的衣食父母,本抚今儿就拜拜你们只要你们各安本业,好好地过日子,本抚就感激万分了”
百姓们都跪下了,有人竟哭泣起来,说:“巡抚大人,我们都听您的,我们这就回去”
大家都跪着,只有陈廷敬和他左右几个人站着。他抬眼望去,又见那位骑马少年,脸上露着一丝冷笑,掉马离去。
陈廷敬小声嘱咐大顺:“看见了吗注意那个骑马少年,他从德州跟到济南来了。”
次日,富伦陪着陈廷敬查看义仓。粮房书吏打开一个粮仓,但见里头麦子堆积如山。接着又打开一个粮仓,只见里头堆满了玉米。
富伦说:“皇上未恩准,我们不敢敞开口子收,不然仓库会装不下啊。”
陈廷敬笑道:“有粮食,还怕仓库装不下”
富伦笑笑,回头对书吏说:“义仓务必做好四防,防盗、防火、防雨、防鼠。最难防的是老鼠,别看老鼠不大,危害可大。仓库都要留有猫洞,让猫自由出入。一物降一物,老鼠怕猫咪,贪官怕清官”
书吏低头回道:“巡抚大人以小见大,高屋建瓴,小的牢记巡抚大人教诲”
富伦嘿嘿一笑,说:“你一个守仓小吏,别学着官场上的套话。好好地把自己分内的事情一件一件儿做好了本抚最听不得的就是官场套话陈大人啊,这官场风气可是到了除弊革新的时候了”
不等陈廷敬说话,随行在后的孔尚达接了腔:“巡抚大人目光高远,居安思危,真令庸书感佩呀”
富伦朝陈廷敬无奈而笑,说:“陈大人您看看,我才说了守仓小吏,他又来了。老夫子,本抚请你这个幕僚,就是见你是个读书人,点子多。你呀,多给本抚出点好主意。山东治理好了,百姓日子一年好上一年,也不枉你我共事一场”
孔尚达顿时红了脸,说:“庸书谨记巡抚大人教诲”
突然,一支飞镖嗖地直飞陈廷敬。大顺眼疾手快,推开陈廷敬,那飞镖正中粮仓门框。众人高喊抓刺客,却不知刺客在哪里。出了这等事情,富伦慌忙赔罪。陈廷敬淡然一笑,只说没什么。
没多时,刺客被抓了回来,按跪在地。仔细一看,原来正是那位骑马少年。大顺手里提着少年的佩剑,回道:“老爷,正是一直跟踪您的那个人”
富伦指着少年喝道:“大胆刁民,竟敢行刺钦差杀了”
陈廷敬一抬手:“慢”又低头问那少年,“你为何行刺本官”
少年狠狠横了陈廷敬一眼,低头不语。陈廷敬瞧着这人奇怪,让人掀掉他的帽子,看个仔细。少年挣脱双手,捂住脑袋。衙役们喝骂着掀掉了少年的帽子,众人顿时惊了原来是个面目姣好的小女子。
陈廷敬也吃惊不小,问:“原来是个小女子。你是哪里人氏,为何女扮男装,行刺本官”
小女子依然不开口。富伦说:“刺杀钦差可是死罪说”
女子仍不开口,只把头埋得低低的。陈廷敬吩咐道:“将人犯暂押本官行辕。一个小女子经不得皮肉之苦的,你们不可对她动刑。”
富伦道:“钦差大人,还是将人犯关在衙门监狱里去吧,怕万一有所闪失呀”
陈廷敬笑道:“一个小女子,不妨的。此事蹊跷,我要亲自审她。”
富伦只好点头:“遵钦差大人之命。钦差大人,让您受惊了。”
陈廷敬满面春风:“哪里哪里我看到山东果然大获丰收,十分欣慰”
gu903();衙役将小女子带走了,大顺随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