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我陈某是官,阚家可不是匪,他家同你们一样,都是大清的子民。”
向玉鼎道:“你不同巡抚衙门一起查案子,同奸商恶人混在一起,算什么好官”
陈廷敬笑道:“谁借了你们银子不还,就是坏官,就是奸商,是吗这样就好说了。你们息息火气,马上随我去藩库,领回你们的银子”
商家们不敢相信,半日没人答腔。
阚祯兆说:“钦差大人说话算数”
向玉鼎怒道:“你休得开口”
陈廷敬说:“老乡们,你们误会阚公了”
向玉鼎道:“谁误会他了他家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到头来把我儿子差点儿打死”
阚望达说:“向老伯,云鹤真不是我阚家打的”
正在这时,向云鹤突然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向玉鼎吃惊道:“云鹤,你怎么来了”
向云鹤道:“我是钦差的人带来的。爹,我的伤真不是阚家打的”
向玉鼎傻了眼,问:“云鹤,怎么回事”
向云鹤低头道:“那日巡抚衙门里的人说,为了不让朝廷盘剥我们,就得阻止阚家把税赋新法报上去,就得把阚家告倒他们把我打伤,然后污赖阚家”
阚望达摇头道:“云鹤,你这苦肉计,差点儿要了我的命啊”
向云鹤拱手拜道:“望达兄,我对不住你”
阚向两家恩怨刚刚了结,人堆里又有人喊了:“你们两家和好了,我们怎么办我们认缴税赋”
人堆里又是哄声一片,直道不交。
陈廷敬道:“老乡们,我们先不说该不该纳税缴赋,我先问你们几个问题。云南地处关边,若有外敌来犯,怎么办”
有人回道:“朝廷有军队呀”
陈廷敬又问:“云南地广人稀,多有匪患。若有土匪打家劫舍,怎么办”
有人又回道:“衙门派兵清剿呀”
陈廷敬继续问道:“衙门里的人和那些当兵的吃什么穿什么呀”
这下没人答话了。陈廷敬说:“缴纳皇粮国税,此乃万古成例,必须遵守。阚家父子提出的税赋新法,你们只是道听途说,我可是细细请教过了。告诉你们,我家也是做生意的,这个税赋新法,比起我老家山西,收的税赋少多了”
仍是没人说话。陈廷敬又说:“阚公跟阚望达,实在是为云南长治久安考虑。不然,他们操这个心干吗按照税赋新法,他们自己也得纳税交赋呀”
阚望达拱手道:“各位前辈,同行,听我说几句。云南现在的税赋负担,已经是全国最轻的。富裕省份每年都需上解库银,云南不需要。我们云南只是朝廷打仗的时候需要协饷。王继文是怎么协饷的呢他一面要在皇上那里显得能干,一面要在百姓面前扮演青天,他虽不向百姓收税赋,却是挪用库银办协饷。”
阚祯兆接过话头,说:“他王继文博得了青天大老爷的好官声,飞黄腾达了,会把一个烂摊子留给后任。到头来,历年亏空的库银,百姓还得补上。百姓不知道的,以为王巡抚不收税赋,改了张巡抚、李巡抚就收税赋了,还收得那么重。百姓会说巡抚衙门政令多变,说不定还要出乱子天下乱了,吃亏受苦的到底还是我们百姓”
陈廷敬道:“各位东家,道理我们讲得很清楚了,你们一时想不通的,可以回去再想想。现在呢,就随我去藩库取回你们的银子。”
陈廷敬说罢上轿,阚家自己的轿子也早候着了。商家们边议论纷纷,边跟在陈廷敬后面,往藩库取银子去。
刘景这才把驿丞向保的供词递给陈廷敬,说:“老爷,您快看看,还有惊天大案。”
陈廷敬接过供词,果然过目大惊。原来吴三桂兵败之后,留下白银三千多万两、粮食五千多万斤、草料一千多万捆,都被王继文隐瞒了。向保原是王继文的书童,跟了他二十多年。向保不过粗通文墨,官场里头无法安插,就让他做了个驿丞。向保做驿丞只是掩人耳目,他实是替王继文看管着吴三桂留下的钱粮。每次需要协饷,银子就从藩库里挪用,粮草就由向保暗中凑上,这事连杨文启都不知道。吴三桂留下的那些钱粮,王继文最初舍不得报告朝廷,后来却是不敢让朝廷知道。
阚祯兆恍然大悟,说:“这下我就明白了唉我真是个瞎子呀王继文就在我眼皮底下玩把戏,我竟然没看见”
陈廷敬吩咐马明:“速去请一请王继文大人,毕竟是云南藩库,我不能说开就开啊”
到了藩库,等了老半日,王继文乘轿来了,下轿便道:“钦差大人,这么大的事情,您得事先同我商量一下。”
陈廷敬笑道:“我这不正是请您过来商量吗”
却有商家喊道:“我们取回自家银子,还有什么需要商量的”
王继文软中带硬道:“假如造成骚乱,官银被哄抢了,可不是我的责任。”
向玉鼎道:“放心吧,制台大人,我们只要自家的银子”
藩库开始发还银子,商家们都喊陈廷敬青天大老爷。陈廷敬频频还礼,王继文却是急得火烧火燎。忽然,又听得陈廷敬漫不经心地说:“制台大人,我已查明,吴三桂曾留下巨额银子、粮食跟草料,都不知哪里去了。”
王继文顿时脸色铁青,两眼发黑,说不出话来。
陈廷敬却不温不火,道:“制台大人,随我进京面圣吧”
回到驿馆,刘景把玻璃象棋拿了出来。陈廷敬问是怎么找到的,大家都笑而不答。
终于大顺说了:“老爷,我才知道,玻璃象棋本来就没有丢”
原来刘景他们看出向保不寻常,却又无从下手,就故意拿丢失玻璃象棋去唬他。陈廷敬听了哭笑不得,道:“今后查案子,可不许先给别人栽赃啊下不为例。”
刘景应了,却仍是笑。陈廷敬便问:“笑什么呀是否还有事瞒着我”
刘景笑道:“老爷,这都是珍少奶奶的主意”
陈廷敬对珍儿便有责怪之意,珍儿道:“我早就觉着向保同王继文关系非同寻常,却抓不住把柄。”
陈廷敬板着脸说:“抓不住把柄,你就强加他一个把柄”
gu903();珍儿嗔道:“老爷也真是的,向保这种人,你不给他个下马威,先吓唬他,他肯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