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起,怡情殿里,三只黄鹂仍在秦孝公的灵前欢快地蹦跳。公子华走进殿来,在惠文公的身后轻声叫道:“君上”
惠文公纹丝不动。
公子华略顿一下,跪于地上,叩拜:“君上,臣弟小华有要事禀报”
惠文公慢慢转过身子。
“公孙贾、杜挚等一批旧党在太师府中商议如何陷害商君。臣弟探知,杜挚已经招募死士数十,正在咸阳城北的老林子里秘密训练。”
惠文公道:“知道了。”
“还有,昨夜人定时分,魏国上大夫陈轸秘访太师府一个时辰之后,老太师亲自送他出来,两人关系非同寻常。”
惠文公大感兴趣:“哦,他去何干”
“起初谈些寻常之事,后来二人低语有顷,陈轸击掌,一黑衣人从门外窜进屋子,拜见太师。”
惠文公抬头急问:“此人是谁”
“是商君府上的门客朱佗。”
惠文公陷入深思,有顷,似乎有所领悟,缓缓说道:“盯住他们。”
“臣弟遵旨”
“商君府上有何异动”
“商君府上一切正常,商君仍在一如既往地忙于国事。昨晚,车英、景监二人探出旧党活动频频,提醒商君戒备,商君似乎未为所动。”
惠文公似乎有点惊讶:“哦,他既已知道,竟然不为所动”
“臣弟也觉奇怪。昨晚臣弟亲耳听到商君在向车英布置河西、商於防务,因他担心魏、楚两国可能趁我治丧良机,向我偷袭”
惠文公点下头,缓缓说道:“知道了。”
公子华再拜道:“臣弟告退”
公子华起身退出。惠文公看着公子华的背影,目光转向眼前的鸟笼,神色惶惑。
这日夜里,太傅府中,嬴虔正在伏案阅读,忽听窗外异响。
嬴虔惊问:“谁”
话音未落,窗外“嗖”地飞进一支飞镖。嬴虔是习武之人,出于本能,低头闪过,见那飞镖飞过他的头顶,不偏不倚,钉在身后的红色木柱上。
嬴虔大吃一惊,急伏于地,抬眼望去,只见窗外有个人影一晃,接后是逃走的脚步声。嬴虔顾不了许多,忽地爬起,大声叫道:“有刺客”一个箭步窜至墙边,取下宝剑,开门追出。
众家丁听到喊声,纷纷赶来,刺客像是迷了路,在院中转来转去,被众家丁团团围住。刺客眼见逃走无望,束手就擒。
嬴虔将刺客带至刑室,尚未上刑,刺客已称愿意招供。嬴虔仔细审过,见事关重大,赶忙带了刺客,连夜进宫。
惠文公正在守灵,见嬴虔匆匆进来,心头一怔:“公叔这么晚了,您”
“有人欲行刺微臣,被微臣拿住了”
惠文公惊道:“哦,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行刺公叔”
“臣已查明,刺客名叫朱佗,是个剑客,眼下寄食于公孙鞅门下,奉公孙鞅之命行刺微臣。臣还查明,列入公孙鞅行刺名单的共有一十四人,微臣首当其冲。这是朱佗的供词,这是公孙鞅所列的名单,其中有太师甘龙、公孙贾、杜挚等,皆是旧党”嬴虔说着,将一个写在羊皮纸上的名单和一份供词双手呈上。
惠文公想起公子华晨时禀过的朱佗一事,心中已然有数,面上却不露声色,接过名单仔细看过,微微点头道:“嗯,这些都是世族,当是商君的仇人。可公叔后来已经赞成变法,商君为何也要对您下手”
“微臣也不明白。想是此人担心微臣报当年刑鼻之恨,抢先下手了”
惠文公思忖有顷:“朱佗可在”
“带朱佗”
两名侍卫押着朱佗走进宫中。
惠文公审视他一眼,见他两腿发颤,已知是贪生怕死之徒,问也不问,厉声喝道:“拉下去,打入天牢”
侍卫将朱佗押出门外,打入大牢。
惠文公想了想道:“公叔,商君是秦国功臣,更是托孤首辅,先君临终之时,要寡人以国父之礼事之。眼下寡人立足未稳,此事不宜追查,到此为止吧”
嬴虔急道:“公孙鞅有功于秦不假,可他恃功倨傲,佩剑上朝,近年又私养门客数百,行则三千甲士,居则呼朋招友,更在朝中不容异己,朝臣中但有不合,均以反对新法之名问罪。如此飞扬跋扈之人,何能甘居人下先君在日,此人或有忌惮。今先君已去,微臣担心此人滋生二心。俗云,防患于未然,君上应当机立断,趁此良机去除此患”
“公叔且回,容寡人查明此案后再作定论。”
话音刚落,宫中忽然人声鼎沸,哭声一片。
内臣急至:“君上,老太师、杜大人、公孙大人等皆来宫中,又哭又闹,定要面见君上”
惠文公道:“宣”
这日晚间,刚好是景监在宫中守值,得知细情,急急赶至商君府,见公孙鞅未睡,仍在审看各地公文。车英也在,名义上是禀报军务,实则担心公孙鞅安全,特来护卫。
看到景监面色惊慌,公孙鞅吃一惊道:“景兄,何事匆忙”
景监气喘吁吁:“太傅、太师告您谋逆,眼下正在宫中闹呢”
公孙鞅惊道:“谋逆”
“太傅抓到一个刺客,说是您的门人朱佗。太傅从他身上搜出一个名单,上面全是旧党。朱佗说,名单是您交与他的。甘龙等旧党得到音讯,到宫中又哭又闹,说是您铲除异己,欲将他们斩尽杀绝”
车英将拳头擂在几案上:“什么谋逆这些世族元老栽赃陷害,分明是想变天商君,下令吧,车英这就去将他们全部捉来,是真是假,一审便知”
公孙鞅眉头紧皱,目光转向景监:“君上怎么说”
景监摇头道:“下官出宫时,他们仍在哭闹。君上一向偏袒世族,此番必会对您不利。依下官之见,您不妨出去躲一阵,待真相大白之日,君上自有裁处。”
公孙鞅思忖有顷:“躲于何处”
“商於。那儿是您的封地,且山高路险,郡守又是樗里疾,绝对安全。下官以为,您就以巡察军务为名,连夜起程。君上若是问及,自有下官应对”
公孙鞅思索良久,轻轻摇头:“不必了。”
景监急道:“这再不走怕怕就晚了”
“真正要取公孙鞅性命的不是世族元老,而是上天。天欲亡我,何处可躲”
景监陡然一惊:“您是说”
公孙鞅黯然神伤,无奈地摇头:“再说,在下不走,倒还坦荡,若是一走,反倒真是谋反了”
听公孙鞅这么一说,景监这也感到事态严重,大张着口,竟是说不出话来。
在天牢的审讯室里,惠文公一脸黑沉,端坐于位,公子华与几名黑衣人站在两侧。不一会儿,两名黑衣人押着朱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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