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遵旨”
惠文公转对内臣:“再有,传河西郡守司马错、商於郡守樗里疾即刻进宫”
“老奴遵旨”
渭水河滩上,人山人海。“诛杀国贼”“变法强国”“为商君报仇”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在车裂公孙鞅的同一个地方,甘龙、杜挚、公孙贾等世族元老及其株连人员数百人皆被国尉府的甲士押上刑场。
监斩台上,行刑官车英端坐于主位,监斩官嬴虔、景监分坐两侧。秦宫中大夫以上官员全部列席,列国使臣依旧坐在第二排,陈轸赫然其中,不过面色尴尬,气色远没有车裂商鞅那日和悦。
三通鼓毕,车英正欲下令行刑,一骑飞至,远远高呼:“君上驾到”
车英等急忙跪拜于地。
甘龙等色如死灰的脸上,重新现出一丝生机。
惠文公健步下车,走至监斩台。
自登基以后,这是惠文公首次直接面对秦国臣民。台上台下,万众望向惠文公。
万众静寂,万众期待。
“大秦的臣民们,”惠文公在台中站定,挥拳有力,声如洪钟,“今天,上天震怒,诛杀国贼,万民欢呼,举国同庆。寡人也欲借此良机,向国人一诉衷肠”略顿一下,挥动拳头,“十八年前,卫人公孙鞅离魏赴秦,辅佐先君,变法强秦。大秦推行新法十余年,民富国强,一战光复河西,二战轻取商於,威服列国。秦国能有今日,皆商君之功。先君驾崩,寡人以国父之礼善待商君。然而,奸贼甘龙、杜挚、公孙贾等世族贵胄,一向视新法为敌,视商君为眼中钉,肉中刺,借寡人新立、举国大丧之时,串联朋党,栽赃陷害商君,又置国家大利于不顾,暗结他国使臣”目光扫过监刑台,在陈轸身上略略一顿,“联络戎狄,内外施压,强逼寡人诛杀商君。及至商君遇难,奸党更加肆无忌惮,频繁密谋,屡次上奏,欲再胁迫寡人废除先君新法,恢复旧制是可忍,孰不可忍大秦臣民们,你们愿意废除新法、恢复旧制吗”
众人山呼:“不愿意”
惠文公朗声说道:“新法乃强秦根本,是由先君、商君及大秦的所有子民十数年心血铸造,怎能在寡人手中断送大秦的臣民们,难道你们愿意走回头路,愿意看着大秦再度国弱民贫,如羔羊般任人宰割吗”
众人山呼:“不愿意”
“好”惠文公再度挥拳,“寡人在此,对商君的英灵起誓,对上天宣誓:先君之法,永不改变”
万头攒动,万臂齐举,万口齐呼:“君上万岁新法万岁诛杀奸贼为商君报仇”
行刑台上,背后各插一只写有“斩”字号牌的杜挚、公孙贾等面如死灰,绝望的两眼不服地看向甘龙。
“老太师,”杜挚眼中射出恨,“你且听听,我们何时联络戎狄了”
“唉,”甘龙闭上眼睛,长叹一声,“是老朽看走眼了。老朽以为此子是我等一手调教出来的,万未料到,此子竟比其父还狠毒三分”
“是呀”公孙贾不无沮丧,“此所谓蛇生蛇,蝎生蝎,有其父必有其子”
“二位大人,”甘龙睁开眼睛,“想必你们还记得那几只黄鸟吧直到今日,老朽方才明白过来。此子远胜其父,不动声色,一石三鸟啊”
“一石三鸟”公孙贾惊问,“太师是说,您也是先君笼中的其中一鸟”
“是的,”甘龙应道,“跟那公孙鞅一样,老朽本就是先君的笼中之鸟。”
公孙贾怔了一时,抬头又问:“请问太师,另外一只鸟呢难道是下官”
甘龙苦笑一声:“公孙大人,你高估自己了。”
“那”公孙贾的眼睛扫向台上,“他是谁呢”
甘龙没有回答,却朝台上努努嘴:“看,有人记挂老朽,要为老朽送行来了。”
公孙贾抬眼望去,果见嬴虔正向惠文公嘀咕什么,惠文公点头。不一会儿,嬴虔手拿酒爵,另一人提着酒坛,二人一步一步地走下监斩台,走上行刑台。
嬴虔径直走到被反绑双手、跪在地上的甘龙面前,倒满一爵,双手捧至甘龙口边:“老太师,嬴虔为您饯行来了。”
甘龙缓缓说道:“老朽谢过太傅。”张口,一气饮完。
“老太师,”嬴虔略顿一下,“您有什么未了之事,交予嬴虔就是。”
甘龙望向刑场,望着与自己一道受刑的几个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十几个孙子和几房妻妾,惨然说道:“老朽一门全在这儿,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不过,老朽倒有一句话说予太傅。”
“太师请讲。”
“记得先君灵前的三只小鸟吗”
嬴虔点头。
“两只小鸟已经死了,该第三只了。”
“太师多虑了。”嬴虔转向公孙贾、杜挚二人,各倒一爵,分别让他们喝过,转过身去,步履沉重地走回监斩台。
望着他的背影,公孙贾惊道:“太师,您是说,第三只小鸟,会是太傅”
甘龙却不作答,缓缓闭上眼去。
“这不可能”公孙贾急辨,“此子再毒,总不能连他亲叔也”
“唉,”甘龙长叹一声,“能与不能,你我反正看不到了”
甘龙的话音刚落,鼓声再起,车英大手一挥,掷下令箭:“时辰已到,斩立决”
一排刽子手快步跨上行刑台,走至甘龙等身后,在更加紧密的鼓点声中挥刀砍下。
是夜,嬴虔回到府中,心中久久未能平静,耳中一直鸣响着甘龙临终前的那句话:“两只小鸟已经死了,该第三只了。”
说实话,自嬴驷旨令他重审商君一案开始,他也渐渐明白过来。一朝天子一朝臣,商君、太师,还有他,皆是前朝老臣,哪一人手下都有一大股子势力。有他们几人在朝,君上必会有所顾忌,也必放不开手脚。此前他一直觉得嬴驷不操心国事,现在看来,是他错看了。
嬴虔在厅中闷坐许久,心中灵光一闪,驱车径去景监府中。
嬴虔口头变法,心却念及旧党,因而一直是公孙鞅对头,素不与景监等新党联络。此番光临,又是深夜,景监大是惊异,略想一下,换过官服,迎出府门,揖道:“下官不知太傅大人光临,有失远迎。”
嬴虔却是一身便装,回揖道:“上大夫不必客气。嬴虔不期而至,算是不速之客了。”
“太傅大人是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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