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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 寒川子 2248 字 2023-10-03

情愿住在这个草舍里”

“没办法哟”子之摊开两手,半开玩笑道,“谁让她嫁给子之这个穷光蛋呀”

苏秦肃然起敬,喟然叹道:“大将军身为燕室贵胄,更在朝中位极人臣,生活起居竟还如此俭朴,若非在下亲眼所见,万难相信”

“是在下露丑了,”子之微微抱拳,不无抱歉道,“家室寒碜,是以少有外人光顾。今在宫中闻听苏子高论,在下断知苏子不是外人,方才冒胆带苏子前来。”

“唉,”苏秦摇头叹道,“不是将军露丑,是苏秦见笑了。不瞒将军,苏秦游走列国,见过不少达官显贵,无一不是锦衣玉食,高门重院,以大将军之贵之尊,竟然保有如此品性,实出在下意料。”

“唉,”子之这也敛起笑容,喟然叹道,“在下也是血肉之躯,何尝不乐于锦衣玉食可”眼睛望着地上,黯然神伤,“苏子有所不知,燕国地处贫寒,灾害频仍,民生疾苦,度日艰难,许多人家甚至隔夜无粮,子之每每见到,心痛如割。不瞒苏子,比起平民百姓来,在下有此生活,已够奢华了。”

姬哙大概也是第一次听闻子之吐露心迹,大是震撼,当即敛起笑容,垂头自思。

苏秦肃然起敬,抱拳揖道:“将军能以百姓疾苦为念,实乃燕人之福啊”

“比起苏子来,”子之亦还一礼,“在下实在惭愧。在下所念不过是燕人疾苦,苏子所念却是天下福祉。一个是燕人,一个是天下,两相比较,在下心胸小苏子多了。”

“是将军高看苏秦了。苏秦不过是空口夸谈,将军却是从实在做起。有将军在,合纵有望,百姓有望,天下有望啊”

“谢苏子夸奖”子之抱拳谢过苏秦,将头转向姬哙,“公孙,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姬哙正在冥想,闻声打个惊愣,抬眼望向子之,似是不知所云。

子之笑道:“是这样,末将邀请公孙来,是想与苏子共议燕国长策。”

“这个不难。”姬哙点头道,“不过,将军需先应下姬哙一事。”

“公孙请讲。”

“姬哙有意与将军为邻,在此搭建一处草舍,大小、陈设就与将军的一般无二,不知将军意下如何”姬哙极其诚挚地望着子之。

“这”倒是子之感到惊异了。

“怎么”姬哙急了,“难道将军不愿与姬哙为邻”

“不不不,”子之急急辩白,“是末将受宠若惊。”

“这么说,将军肯了。”姬哙喜逐颜开。

“肯肯肯。”子之连声说道,“待末将忙过眼前这一阵儿,就去安排匠人动工搭建。”

“好。”姬哙转对苏秦,“苏子,可以议事了。”

苏秦正欲回话,外面传来脚步声,子之夫人备好肴酒,亲自端上。三人一边饮酒,一边叙谈,竟是越谈越投机缘,不知不觉中,天已大黑。子之吩咐掌灯再叙,三人一直聊至天明,远远听到上朝钟声,才把话头打住。

早有车辆候在门外。三人洗漱已毕,赶至宫中。

燕文公当殿颁旨,晋封苏秦为客卿,赐官服两套,府宅一处,驷马轺车一乘,金三百,奴仆十五人。想到子之尚住土屋草舍,东胡君上的公主竟无一名侍女,苏秦大是汗颜,再三叩辞,文公只不准许,传旨散朝。

众臣散去,燕文公独留苏秦前往书房,复议天下大势及合纵方略。君臣二人谈至午后申时,苏秦见文公已现倦容,作礼告退。刚出殿门,又有老内臣候在外面,引他前去验看君上新赐的宅院。

这是一处高门大院,是前司徒季府,位于达官显贵集中居住的宫前街的最中间,在豪门里也算显要。季韦仙逝之后,季青将家人尽数遣散,顺手将房产及所有物什转让于先父的下属兼好友雷泽。前几日武成君攻城,雷泽一家内应,事泄之后,男丁尽死于东城门下,女人尚未自尽的,尽数充为官奴,家产也被尽数抄没,府宅便赐予苏秦了。

老内臣与苏秦步入院中,老内臣派来的家宰听到声响,打声口哨,院中立即转出六男八女十四个臣仆,加上家宰,刚好一十五人,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老内臣使人抬上两只箱子,一箱是官服,另一箱是三百金,全部打开来,让苏秦验看。

是的,横在面前的就是富贵,是他曾经追求过那么多年的富贵。

富贵说来就来,来得又是如此简单快捷。

苏秦望着两只箱子,望着跪倒在地的十五个臣仆,望着这一大片极尽奢华的房舍和后花园,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甚至没有听到老内臣都在对众臣仆吩咐什么,只感到他在大声训话,众臣仆在不断叩头,然后就是老内臣朝他拱手作别,转身离去。

苏秦本能地送出府门,在门口又站一时,返回院中,见家宰与众臣仆仍旧跪在地上,大是惶急,摆手道:“快,快起来,你们老是跪着干什么”

家宰谢过恩,朝众臣仆道:“主公发话了,大家起来吧。从今日起,大家各司职分,侍奉好主公。有谁胆敢偷懒,家法伺候”

众臣仆谢过恩,家宰指挥几个力大的将两只箱子抬回屋中,接着过来候命。

苏秦在厅中静坐有顷,陡然想起什么,对候在身边的家宰道:“带上金子,备车”

“请问主公,带多少金子为宜”家宰看出主人新贵,还不太适应,稍作迟疑,小心翼翼地补问一句。

“随便吧。”苏秦顺口应道。

“这”家宰面现为难之色,微微皱眉。

苏秦从袖中摸出一只袋子,递给家宰:“那就数一数袋里的铜板,一枚铜板,一块金子”

家宰应声喏,双手接过钱袋,转身去了。不一会儿,家宰返回,身后跟着两个年轻女仆,各捧一只托盘,上面是一套官服。

家宰哈腰道:“回禀主公,袋中共有一百枚铜板,小人已备百金,放在车中了。主公若是出行,请更衣。”

苏秦看一眼崭新的官服,再回看自身,两相对照,身上所穿陈旧不堪,迹痕斑斑,与这高门大宅、驷马轺车甚不匹配。比照一时,苏秦苦笑一声,摇头笑道:“穿习惯了,还是不换为好,走吧”话未说完,人已动身,走向院中。

家宰急跟上来,先一步赶至君上所赐的驷马车前,放好踏脚凳,扶苏秦上车,自己纵身跃上车前御手位置,回头问道:“主公欲去何处”

“老燕人客栈。”

天已近黑,四周茫茫苍苍。

新官邸与老燕人客栈虽在同一条街,却有一段距离。因战乱刚过,苏秦一路驰来,见到好几户人家均在举丧,不时可闻悲悲切切的哭泣声。

眼见前面就是老燕人客栈。苏秦摆手止住,跳下车来,对家宰道:“你在此处候着,我自己过去。”

gu903();苏秦缓步走入客栈,一进大门,大吃一惊,因为院中也在举丧,中堂摆着一具黑漆棺木,堂后设着灵位,没有哭声,只有三个年轻人身着孝服跪在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