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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见面,趁今夜悄悄的走了完事。且看他们这般狗男女,究竟能快乐多久。”郑时摇头道:“此时已是半夜,离天明不久了,待走向那里去,休说我不能和你一样穿檐越脊,如履平地。即算我有你一般的能耐,也不情愿悄悄的偷走。你是与那公文无干的人,趁这时就走,倒是上策。”张汶祥叹道:“我若肯撵下二哥,一个人逃走,岂待今日。二哥既是存心要来得光明,去得正大,我也只好听凭二哥。”

二人正在说话,忽听得施星标的声音,二哥二哥的一路从里面叫了出来。郑时连忙答应。二人回身走到西花厅,只见施星标一手擎烛,一手托着一包似乎很沉重的东西,愁眉不展的向郑时唉声说道:“真是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我简直做梦也想不到忽然会有这们一回事。”张汶祥接声叹了一口气,正待答话,郑时原是和他握手同行的,忙紧捏了张汶祥一把,抢着答道:“公文虽是这们来,好在有大哥这般的靠山,还怕甚么。不过累得大哥为我的事麻烦担风险,我心里终觉有些不安罢了,于今是大哥教四弟来有甚么

话说么”施星标一面将手中的包儿递给郑时,一面说道:“大哥口里虽不曾说甚么,只是我看他脸色神气,也有很为二哥这事着急的样子。这包裹是大哥交我送给二哥的盘缠纹银二百两。大哥说,他还有要紧的话和二哥说,奈院里不便说话,教二哥且到鸿兴客栈里停留半日再走,他改装悄悄的前来相会。”张汶祥忍不住问道:“与其白天改装到鸿兴栈去说话,何妨此时到这里来,或教二哥到签押房去呢。”施星标道:“三哥不知道大哥为这事担着多大的干系,必然是因在这里说话,有多少不便之处,所以宁可改装到鸿兴栈去。”这时郑时因伸手接那银包,不曾握着张汶祥的手,听张汶祥这么说,很着急的抢着说道:“大哥思虑周密,不会有差错的,我本当即时上去道谢。只因此时夜已深了,大哥白天事多,恐怕扰了他的清睡。不过得托四弟转达几句话:公文上既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只我一人避开,便可无事,家眷不宜与我同走,我并不向内人说明。我将内人寄在大哥这里,千万求大哥照顾。”张汶祥见郑时到这时候还说这种言语,不由的气忿填膺,那里忍耐得住呢,逞口而出的说道:“这何待二哥嘱托,公文上虽没有我的名字,然二哥既不在这里,我还在这里做甚么,无论去甚么所在,我始终跟着二哥走便了。”

这几句话,只急得郑时不知要如何掩饰才好,幸喜施星标为人老实,听不出张汶祥的语意来。

也接着说道:“三哥的话不错,我们都是自家兄弟,二嫂留在这里,何待二哥嘱托照顾呢。难道大哥还好意思不当自家的弟媳妇看待吧”张汶祥又待开口,郑时连忙截住,说道:“话虽如此,我拜托总是应该拜托的。四弟上去回大哥的话,请顺便说三弟为人疏散惯了,在此地打扰了这们久,于今也想到别的地方走走。不待说他的家眷也是要寄居这里的,”施星标道:“公文里面既没有三哥的名字,三哥何必走甚么咧”张汶祥道:“定要公文中有名字才好走吗等到那时,只怕已经迟了呢。”郑时惟恐张汶祥再说出甚么话来,急将手中银包交给张汶祥道:“三弟不要说这些闲言杂语,且把这银子收起来罢。我两人的盘缠都在这里,搁在你的身边妥当些。”这们一来,才将张汶祥的话头打断了。好在施星标是个心粗气浮的人,听了也不在意,当下就回身复命去了。

郑时见施星标已去,便跺脚埋怨张汶祥道:“我的性命,只怕就断送在你这些话上头上。”

张汶祥吃惊问道:“这话怎么讲”郑时道:“你听人说过强盗出于赌博,人命出于奸情这两句古语么寻常和人女子通奸,给女子的丈夫知道了,尚且多有谋杀亲夫的举动。何况一个官居极品,一个有罪名可借的呢我就处处做作得使他不疑心我已识破,还愁他不肯放我过去,故意发出言语来使他知道,还了得吗”张汶祥忿然说道:“二哥不要是这般前怕龙后怕虎,为人生有定时,死有定地,杀了头,也不过一个碗大的疤。他不要二哥的命便罢,他要了二哥的命,我若不能要他的命,算我不是个人。”郑时急忙掩住他的口,说道:“我其所以不早向你说,就是为你的性子不好,怕你胡闹。你要知道,我们此刻不能和在四川的时候比了。便是在四川,手下有那么多兄弟,也只能与不成才的县府官为难,司道以上,就不容易惹动他了。于今你我都是赤手空拳,常言: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一轻举妄动,便是自送性命,于事情无益,反遭了骂名。”

张汶祥听了这些话,心里益发呕气,只口里懒得辩论。这夜二人等到天明发晓,就不动声色的走出了巡抚部院。张汶祥道:“我们何不就此出城走他娘,还去鸿兴栈做甚么呢”郑时道:

“不然。我原是不打算偷逃,才等到今日,早走本十分容易,已到今日,他若没有杀害我的心思,我用不着逃走。有心杀害我,岂容我一个人单身逃走”张汶祥没得

话说,跟着走到鸿兴栈。郑时与张汶祥商议道:“我仔细想来,你我命里,于妻、财、子、禄都是无缘。亏得当日经营了一个红莲寺,从此只好出家不问世事。我在这里等着,你去街上买两件随身换洗的衣服,和长行人应带的雨具之类,马心仪来过之后,我们便好登程。”张汶祥应着:“是。”带了银两出来,匆匆忙忙买了些东西,连同银两做一个包袱捆了。忽然觉得有些心惊肉跳,不敢多耽搁,回头向鸿兴栈这条街上走来。

离鸿兴栈还有半里远近,陡见前面有无数的人,如潮涌一般的奔来,少壮的争先恐后,将老弱的挤倒在地,背后的人又拥上了,就在老弱的身上踏践过去。只挤得呼号哭叫,登时显得纷乱不堪。张汶祥看那些人面上,都露出一种惊疑的神气。心里正想扯住一个年老些儿的人,问他们为甚么这般惊慌逃跑。那些人跑的真快,一霎眼就拥到跟前来了。张汶祥向旁边一闪,打算让在前面的几个少壮男子冲过去,再扯往年老的问话。谁知这一闪却闪坏了,脚便还不曾踏稳,猛觉有一个人向胳膊上撞来。这一下撞的不轻,只撞得张汶祥头脑一昏,被撞的胳膊,痛的与挨了一铁锤相似,两脚站立不住,一翻身就栽倒了。张汶祥心想:这东西好厉害,那来的这们大的气力,竟能将我撞成这个样子。会武艺的人毕竟不同,便是躺下了也比寻常人起来得快些,张汶祥正待奋身跃起,就觉有人将他的胳膊挽住,往上一提,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张汶祥乘势跳起身来看时,仿佛是很面熟的一个人,已撇开手上前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