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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一个字呢。好,好你爱喝什么酒,让我亲自替你烫去。”这么一来,真使江南酒侠紧蹙双眉,弄得无法可想。”

不料,正在这个紧要的当儿,却如飞将军从天而下,忽然来了一个救星了。只听得一个大汉,粗着喉咙在院子中叫喊道:“你们的正屋,不是都空着在那边么怎么不许你大爷住宿;难道狗眼看人低,估量你大爷出不起钱么”接着,又有店中伙计呼斥他的声音。那店妇一听见外面这许多声音,这才暂时止了邪心,不再和江南洒侠纠缠,一壁立起身来,向外就走,一壁咕噜着道:“不知又是那里来的痞棍,要向这里寻事。让老娘好好惩治他一下,方知老娘的手段。”江南酒侠也立起身来向着外面一张,不觉低低喊了一声:“奇怪”原来,这在院子中大声说着话的,不是别人,就是方才在打尖的所在向他乞钱的那个穷汉。这时那店妇却早巳到了院子中,只见她举起两个眼睛,在那穷汉身上略略一打量,好似已瞧见了他身上的根根穷骨,满腔都显着不高兴。就指着骂道:“我们的正屋,确是空着在那里。但是你自已也不向镜子中照一照,象你这样的人,也配住我们的正屋么”那穷汉听了这种侮辱他的话,似乎也有些受不住,立刻把脸一板,就耍发作起来。但抬头一瞧,见和他说话的,是一个十分妖娆的妇女,却又颜色转和,反嘻皮涎脸的说道:“说话的原来是大嫂,那事情就容易讲了。我且问你,你这间正屋,不是只要纳足了钱就可以住,别的没有什么限制么”那店妇道:“口中清楚一点。谁要你唤什么大嫂不大嫂不错,这间正屋,只要谁有钱,谁就可以住,别的没有什么限制。你如今要住这间正屋,只要把钱缴出来就是了。别说一间,就是三间正屋都给你一人住,也没有什么不可以。”那穷汉冷笑道:“你肯要钱,事情就好办了。你且瞧上一瞧,这是什么”说着,便取出一锭银子,在耶店妇眼前一晃。跟着又把那十锭银子都取出,随取随向院中抛了去。接着说道:“你们瞧,大爷有的是银子,你们且把来收拾去。老实说,今天不但住定了你们的屋子,并连你们的人都睡定了。”说罢,哈哈大笑,大踏步径入正屋。

这里店妇伙计,都吓得目瞪口哆,把舌子伸出了半截,一壁把地上的银子掇起,一壁跟入屋去。只见那穷汉一到屋中,昂起头来,向屋中四下望上一望,便啧啧的称叹道:“好清洁的三间屋子,除了大爷,没有人能住得。也便是大爷除非不住店,住起店来,总得有这几间屋于,才够支配呢。如今且把右首这一间作我卧室,中间这一间,作为宴饮之所,快去配一臬正席来。左首那一间,让它空着罢。倘有人来探访大爷的,就领他到那边坐地。”当他说的时候,他说一句,二人便应一句,恭顺的了不得。那店妇更不住撑起媚眼来瞟着他。这一来,更把那穷汉乐得不知所云,一味傻笑道:“大嫂子,你这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长得真不错。你只这们的向大爷一瞟,已勾得你大爷魂灵儿都飞去了。”说着,又顺手在她的脸上一拂。那店妇一半儿巧笑,一半儿娇嗔道:“别这们的动手动脚呀教人家瞧见了,怪不好意思的。”一壁又呼叱那伙计道:“你老站在这里则甚还不赶快预备茶水去,我也要出去替这位大爷端整酒席咧。”这一句话,把呆站在一旁的伙计提醒,连忙走了出去。那店妇便也一扭一扭的,跟在后面走出。这些情形,这些说话,江南酒侠虽没有完全瞧见或是听见,但是他那厢房,和正屋距离得很近,至少总有一部分是瞧见或听见的。暗想这穷汉倒也十分有趣,向人家讨了钱来,却是这样的挥霍去,我倒还要瞧瞧他下面的花样呢。

一全儿,天已断黑。由伙计送了一壶酒、几盘菜和一桶饭来,再替他点上一支蜡烛,就转身走了出去。江南酒侠是素来爱喝酒的,这一壶酒,怎够他吃呢筛不上几杯,早就完了,便敲着筷子唤伙计,但那伙计老不见来。瞧瞧正屋中时,倒是灯火辉煌,热闹非凡。那店妇和伙计,都在那里殷勤张罗咧,不觉有些动怒起来。想我和他同是住店的客人,怎么待遇上显然有上这样一个分别呢可是正要发作时忽又转念想道,这个万万使不得。如果一闹起来,定要把那穷汉惊动。倘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这穷汉又在今天曾向自己索过钱。相见之下,彼此何以为情呢万一这穷汉倒坦然不以为意,竟要拉着我去同席,那么去的好呢还是不去的好呢不更是一件万分为难的事情么想到这里,顿时又把这番意思打消。一赌气,不吃酒了。草草吃了两碗饭,就算完事。但这时正屋中仍喧哗的了不得,倒把他的好奇心勾起。便蹑足走到院中,想要瞧瞧他们的光景。等得走到中间那间正屋前,从窗隙中站定向屋内一窥时,只见那穷汉很有气派的朝南坐着。面前一张桌子上,罗列着许多食品。那伙计不知已于什么时候走了,只馀下店妇一人,立在当地向那穷汉呆望着。

穷汉呷了一口酒,忽地低哦道:“有酒无花,如此良夜何”哦了这两句后,又向店妇一望,问道:“大嫂,你们这里也有什么花姑娘么可去唤一个来,陪你大爷饮酒。”那店妇笑道:

“这里只是一个小市镇,那里有什么花姑娘。还是请你大爷免了罢。”穷汉把桌子一拍道:“这个怎么可免少爷素来饮酒,就最喜欢这个调调儿的。”说到这里,又向店妇浑身上下一望,忽地笑逐颜开的说道:“你们这个镇上,既然没有花姑娘,也是没法的事。也罢,不如就请你大嫂权且代上一代,好好儿坐在这里,陪我饮上几杯,也是一样的。”店妇听了,扭颈一笑道:“这个如何使得在我承你大爷错爱,偶尔干上这们一回事,原没有什么要紧。但一且被人家传说出去,名声很不好听呢。”那穷汉又把桌子一拍道:“什么名声不名声,好听不好听。你肯答允便罢,否则大爷就要着恼了,请你便把那十锭银子全数还了我。”那店妇一听要教她把十锭银子全数归还,倒显着十分为难了。那穷汉却乘此时机,走下座位来,把那店妇的手一拉道:“小心肝儿,别装腔作势了,随你大爷来罢。”即把她拉到了原来的座位前。那店妇并不十分推拒,在他将要坐下去的时候,乘势就向他怀中一跌,娇声娇气的笑着说道:“我的爷,你怎么如此粗鲁呀,这们的不顾人家死活的。”那穷汉就紧紧地将她向怀中一搂。一壁在她两颊上嗅个不住,一壁笑说道:“小心肝儿,别向你大爷作娇嗔了,快快好生地服侍你大爷,口对口的,将酒哺给你大爷饮上一回罢。这个调凋儿,大爷生平最最爱玩的。”那店妇倒真是一个行家,听了这话,虽也把身子微做扭,口中还说着别这样作弄人,这个勾当怪羞人答答的。但同时依旧红着一张脸,将酒含上一口,哺在那穷汉口中了。这一来,真把那穷汉乐得什么似的,舐嘴咂舌的把那口酒吞了下去。又啧啧的称赞道:“这口酒不但好香,还有些甜津津的味儿呢。”引得那店妇笑声格格,伸起手来打他的后颈。江南酒侠在窗外瞧到这里,也觉得实在有些瞧不上眼,不免暗地连连骂上几声:该死但一时倒又不忍就走,很愿再瞧瞧以下还有些什么新鲜的戏文。

便又听那穷汉说道:“这样的饮酒,有趣固是有趣,但还嫌寂寞一些。小心肝儿,你也会唱小曲么且唱几支出来,给你大爷听听。”店妇道:“唱是会唱的,只是唱得不大好。如果唱起来不中听,还得请大爷包涵些。”随又微微一笑,即低声哼了起来,那穷汉一面敲着筷子作节奏,在一旁和着。一面听那店妇唱不到几句,又教哺口酒给他吃,似乎是乐极了。不到一刻工夫,早已深入醉乡。便停杯不饮道:“时候已是不早,我们还是睡觉罢。”那店妇笑道:“请大爷放我起来,我也要到前面去睡了。”那穷汉哈哈大笑道:“别再假惺惺了。到了这个时候谁还肯放你走还是老老实实的,服侍你大爷睡上一晚罢。”说罢,即把那店妇抱了起来,向着西屋中直走,引得那店妇一路的格格笑声不绝。江南酒侠便也偷偷的跟到西屋的窗下,仍在窗隙中偷张着。只见那穷汉把那店妇抱到了西屋中,即在一张床上一放,替她解起衣服来。那店妇一壁挣扎着,一壁含羞说道:“这算什么就是要干这种事,也得把灯熄了去。当着灯火之下,不是怪羞人答答的么”那穷汉笑道:“暗中摸索,有何趣味那是大爷所最最不喜欢的,你别和大爷执拗罢。”

随说随把那店妇上下的衣服一齐剥下,竟不由她做得一分主,到了后来,那店妇被剥得精赤条条,一丝不挂,把她身白而且肥的肉一齐露出来了。自己也觉得有些难为情,忙向床里一钻。那穷汉却也会作怪,忽地哈哈大笑,便也把自己外面的衣服脱去,向床上一躺,取条被紧紧裹住,立刻呼呼地睡了去。

那店妇见他躺下以后,并没有什么动静,倒也有些疑惑起来。忙仰起身来一望,见他竟是这个模样,并巳鼾声大起,睡了去了,不觉骂上一声道:“你这厮雷声大雨点小,真是在那里活见鬼,老娘倒上了你的一个大当了。”说完这话,又略略想上一想,便伸足去勾动他所盖的那条被。

一会儿,已把被窝勾开,全个身子睡了进去,即爬起身来,想在那穷汉的身上一覆。谁知那穷汉真也妙得很,不待她覆上身去,又是一个翻身,面着里床了。这一来,真把那店妇气极了。一张脸儿红红的,复从被中爬了出来,啐道:“谁真希罕和你干这桩事你既高兴不起来,睡得如死猪一般,老娘也乐得安安逸逸的睡上一晚。难道明天还怕你找帐不成”便也取了别一条被,在那穷汉的足后睡下。江南酒侠到了这个时候,知道已没有什么戏文可看,便也回到自己的屋中,却暗自想道:这穷汉倒真有点儿希奇古怪。瞧他饮酒的时候,这般的向那店妇调笑,好象是一个十分好色的,但是到了真要实行的当儿,却又一无动静,呼呼的睡去了。这岂又是一般好色之徒所能做得到的倒真有柳下惠那种坐怀不乱的工夫。就这一点瞧来,已知其决非寻常人。而况再参以刚才乞钱那桩事,一乞得钱来,即于顷刻间挥霍一个净尽,明明又是一种游戏举动,更足见其名士风流了。这种人,倒不可失之交臂,定要探出他究竟是何等人物,并与他交识一场方对。

想罢,也就睡了。

第二天起身,想要到帐房中算了帐就走。刚刚走到院子中,恰值那店妇蓬着头,从正屋中走出来。一见江南酒侠,脸上不禁微傲一红,只得搭讪问道:“客官,你起得好早呀。怎么不多睡一回儿”江南酒侠笑道:“我冷清清的一个人,多睡在床上也乏趣。象你大嫂陪着那位大爷,两口子多么亲热正该多睡一会,怎么也很早的就起来了”这一说,说得那店妇满脸通红,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啐道:“别嚼舌了。你说的是那位客人么那厮昨晚醉了,硬耍揽着人。可是一到床上,就鼾声大起,睡得和死猪一般,直到五更方醒。一醒,却又忙忙的起身走了,真是好笑煞人。”江南酒侠听到这里,倒也忍俊不禁,脱口说道:“如此说来,倒便宜了你,乐得安安逸逸的睡上一晚。”店妇闻官,脸上又是一红,向他蹬了一眼。江南酒侠却又笑着问道:“我还有句话要问你,那厮走的时候,没有向你找帐么”这一问不打紧,更把那店妇羞得抬不起头,格格的笑着走出去。江南酒侠便也走到外边,将帐算清,即行就道。

一路晓行晚宿,不多时,早已到了德州,便在一家客店中住下。当伙计前来照料茶水的时候,江南酒侠想要探听得一些情形,便闲闲的和他搭话道:“你们这座府城真好大呀。济南府虽是一个省城,恐怕也只有这么一点模样。”伙计笑着回答道:“这是你老太褒奖了,那怎能比得济南府那边到底还多上一个抚台,不过如和本省其他的府城比起来,那我们这德州也可算得一个的了。”江南酒侠道:“城池既如此之大,那富家巨室一定是很多的,究竟是那几家呀”伙计道:

“有名的人家,固然很多,但是最最有名的,总要算那东城的马家。他家的大人,是曾经做过户部尚书的。只要提起了马天王三个字,在这山东地面上恐怕不知道他的也很少。客官,你也听得人家说起过么”江南酒侠故作沉吟道,“马天王么这个我以前倒从没有听见过。他的声名既如此之大,想来平日待人,定是十分和善的”那伙计冷笑一声道:“他如果待人和善,也没有这们的声名了。”他说到这里,又走近一步,把声音放低一些说道:“对你客官说了罢。这马天王实是我们德州城中的第一个恶霸,这几年来,也不知有多少人遭了他的残害。就是最近,有一位客官,也是寄寓在这里的。曾向我探听那马天王家中的事迹很详,并且对于那马天王十分愤恨,好象和他有下什么冤仇似的。后来有一晚,这个客官从店中走出,从此就没有回来。照我想来,定是报仇不成,反遭了那马天王的毒手了。但是又有那个敢去问他要人呢不但没有人敢去问他要人,井连这桩事都不敢说起呢。”江南酒侠正要问他详情,却见有一个人,向门内一探头,唤道,“小二子,快来帮我干一桩事,别又在那里嚼舌头了。”那伙计噋应一声,便也退了出去。

讧南酒侠只索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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