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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尤其是在靠着西南的一个角上,灯光密如繁垦,照耀得宛同白昼,真合了古人所说的“不夜之城”这句话了。由此看来,笑道人日间曾说他们举行这祭旗的典礼,巳决定了在山上的西南方,这个消息,倒是千真万确的。红姑为要再瞧看得清晰一些,并为将来救起继志来便利的起见,也就悄悄的向着这西南角上走了过去。不多时,已是走近那边,并给她找得了一个绝好的藏身所在。那是在一块又高又大的山石后面,中间却有上一个透明的窟窿。红姑立在那边,只要把身子略略的俯上一俯,就可把眼睛从这窟窿中望了出去,而在这山石的前面,恰恰又有很明亮的灯光照耀着,仗了这些灯光,正可把这一个角上的所有的事物,都瞧上一个遍。尤妙的是,这山石又高又大,灯光却照不到后面去。因此,倒把她障着了,人家决不会知道有一个人躲藏在那里的。红姑既找得了这么一个好所在,心中颇为欢喜,也就象瞧看戏文一般的,从这窟窿中望了出去。却见距离这洞不多远的地方,巳搭起了一个高台来,台的上下四周,都密密的悬挂了许多的红绿纸灯,所以照耀得非常明亮。台上居中,在一个特制的木架上,插了一面很大的三角旗,这旗以黑绸为底,而用很鲜明的红丝线,在这绸上绣出一个神像来,全身都赤裸着,状貌更十分的凶恶,不知是代表着那一类的邪神,大概也就是这所谓“落魂阵”的阵旗了。在这三角旗的后面,却设着一张供桌,上面共设了十六只锡碟子,无非是三果素菜之类。再前面,放置了很大很大的两具木盘,里面却是空无所有。

然红姑一瞧见这两具空木盘,这颗心即不由自主的,很剧烈的跳动了起来。她狠明白,在这供桌之上,为什么要放置这两具空的木盘子,这不是要在举行祭旗典礼的时候,把这童男童女的二颗头颅,血淋淋的割了下来,盛置在这木盘之中么倘然竟做到了这一步,继志的头颅真是给他们割了下来,盛放在这木盘中,那这件事还堪设想么她一想到这里时,凡乎要疯狂了起来,仿佛继志已遭到了这么的一个惨劫了。但在同时,她自己的理智又在向她警告着道:“那是没有的事,象你的道行,象你的能为,都并不怎样的弱似人家,既已来到这里,当能把这孩子救了下来,难道还会眼睁睁的,瞧着人家把你这孩子杀死,并割下他的头颅来么现在,第一件要紧的事情,便是须把你这颗心放得定定的,不可有虚矫之气,不可有惊惶之情,一待他们把你这孩子引到了场中来,你就可出手救人了。”于是,她这颗心转又安定了下来。更举目向台前一望时,果然不要说是继志了,静悄悄的竟连一个人都不见,大概是还没有到时候罢。

约摸又隔上了半个更次,这祭旗的典札,方始看似快要举行了,忽闻得一阵呜呜呜的号筒声,由低抑而转为高亢,疑从天际飞越则下,再听那声音,呜咽凄厉,好象是在告诉着人家道:“你们不要以为这是很盛大的一个典礼,值得参观一下的。其实,在这典礼之下,还得生生的牺牲去二条生命,看是再惨酷也没有。所以,我们预先在这里替他们奏着哀乐呢。”红姑一听到这悲咽的号筒声,心弦上不禁又是一震,但是瞧瞧这班乐手究竟是在那里,却是再也瞧不到。照这情形看来,他们大概是在很高很高的山峰上罢。然而,这只是很细小的一个问题,在这时候,可不容她再去细细的研究了。因为,当这号筒声刚一歇,便又见排列得程整齐的一行人,手里各人提了一盏红纱宫灯,缓缓的向着这座高台走了来,到得台前,即一左一右的分向两旁站立,恰恰分成了男女二队。那男的都穿的是道袍,女的却作古装打扮,全都是纯白色的,望过去,左边也是雪白的一片,右边也是雪白的一片,倒是非常的好看红姑从前早已知镜清道人是长春教的一教之主,门下曾收下了不少的男弟子和女弟子。照此看来,这二队人马,定就是他的男女弟子了。那么,继此二队人马而来的,不知还有什么别的花样锦或者也就该他自已出马了罢。

红姑一念末已,陡闻得半空中起了一个霹雳,声音很为响亮,连得山谷中都震起了回声的。

霹雳歇处,又在天空中涌起了一朵彩云来,彩云之上,端坐着一位道人,身穿火黄色的道袍,右手执着一柄宝剑,那便是镜清道人了。于是,他的一班男女弟子,都仰起头来望着天空,并春雷一片的,向他欢呼了起来。镜清道人含笑为答,即冉冉而降,到了台前了。红姑瞧看到这里,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好个妖道,竟有这么的一种臭排场,他倒真是把今晚这祭旗视为再盛大没有的一种典礼呢。然而,你这一祭旗不打紧,却有二个玉雪可爱的童男童女,就要生生的给你牺牲去了,这是何等残酷的一桩事情啊。”红姑如是的一作想,恨不得马上就从这石后冲了出去,和镜清道人拚上一拚,看他还能作恶到什么时候。可是,立该她便又知道,这个举动是不对的,且先不说自己的本领究竟能不能对付着这镜清道人,更不说现在是处在人众我募的环境中。

就算是一拳便把镜清道人打死,然而打死他又有什么用,不是反把这祭旗的典礼阻搁了下来么

不是反不能见到继志的到来了么不是反要使敌方加倍的戒备了起来,把继志囚禁得愈加严密,或是竟加以暗害么那是和自己的来意大大的相左了。

于是,她又把这一股无名火,硬生生的遏抑了下去。一壁却早见镜清道人向着中央一立,发出命令也似的声音道:“奏乐”即听得那呜鸣呜象似哀乐一般的号筒声,又第二次从天际飞越而下。镜清道人却又在这乐声之中,发下第二个命令道,“导童男童女就位”这一声命令,在别人听来还不打什么紧,一传入了红姑的耳鼓中,却使她神经上加倍的兴奋了起来,一颗心更是扑特扑特的狂跳着,她已完全为一种感情所支配,忘记了是一个曾修过不少年道行的人了。知道在这一声命令之下,就有人把玉雪可爱的二个童男童女引了来,而在此一双童男童女之中,就有她的爱子继志在内。她已有好几个月没有见到,不知现在已变成了怎样的一个模样呢

当她凝目向着外面望了出去,仔仔细细的四下一看时,早见从刚才两队男女弟子走来的那条路上,推来了二辆车子。在这二辆车子之上,分坐了一个童男、一个童女。而坐在前面一辆车子之上的,却是童男,这就是他的儿子继志,却比从前似乎还要胖上一些呢。这童男童女的打扮,可说得是一样的,童男下身穿了一条红绉纱的裤子,童女却穿了一条绿绉纱的裤子,上身一般的都赤裸着,而围上了一个肚兜,肚兜的颜色,也分为红绿二种,却与他们自己裤子的颜色相同着。

那便是童男带上了一个绿肚兜,童女却带上了一个红肚兜了。车旁各有四个人伴护着,伴护童男的是男性,伴护童女的是女性,倒是分得很为清楚。看来也是由镜清道人的一班男女弟子中选拔了出来的,只是身上所穿的衣服,都是杏黄色,而不是纯白的,腰间还各佩上一柄刀罢了。红姑一看到这里时,不免又大骂镜清道人的可杀,他简直是把这两个童男童女,当作斩犯一般的看待了。试看,这般的把他们打扮着,和斩犯又有什么二样而这所坐的车,便是囚车,车旁伴护的人,便是狰狞的刽子手,更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啊。加以他们一路上推了过来的时候,这呜呜呜的号筒声,吹得震天价响,越转越是凄厉,象似预知他们快要下柩了,特地奏此一套哀乐的。更使红姑听在耳中,这颗心几乎痛得快要碎了。

恰恰这时候,这童男童女的车子,巳和她的伏匿的这个地方距离得不相远,再过去,就要小小的拐上一个弯向着台前推去了。红姑至是,再也不能忍耐下去了,觉得要把继志抢救了出来,这是最好的一个时候了。倘然失此不图,待这车子推入了这一群人的核心中,那么,对方保护的力量越发加厚,下起手来,就要加倍的费事了,不如赶快的出手罢。当下,即从这块山石后走了出来,从乱石间,径向着这车子推来的地方直冲了去,看看已是冲到和这继志的车子相距得只有几步路了,不料,忽从空际对直的降下一道雾来,当着在她的面前,这虽只是薄薄的一道雾,并没有象蝉翼纱这般的厚,然其效力,好似有一道铁丝网拦隔在中间的一般,竟把红姑拦阻着,再也走不过去。

红姑知道这又是镜清道人施的一种妖法,但她岂肯示弱,仍思打破这妖法,从这雾幕中冲了出去。谁知,当在这将冲未冲之际,忽闻得一阵笑声,破空而起,似在嘲笑着她的这种举动的。

不知这笑声为何人所发且待第一百四十一回再说。

第一百四十一回媚邪鬼两小作牺牲来救星双雏全性命

话说镜清道人小小的施上一点法力,布下了一道雾幕,拦阻了红姑的去路,红姑却不甘示弱,仍想冲了过去。不料,她还没有冲得,忽闻一阵笑声,破空而起。这是什么时候,那会有人发着笑声这不明明是在笑着她么红姑这么的一想时,即自然而然的,顺着这笑声传来的方向,把眼睛望了过去,要瞧看一下清楚,究竟是什么人在笑着他。谁知,恰恰的和镜清道人打上了一个照面,只见在他的嘴角边,还拥上了一派的诡笑。那么,刚才发出这笑声来的,不是他,又是什么人呢。红姑在最初闻得了这一阵笑声,心头已是火起,如今,更见到了镜清道人这一派的诡笑,这显然的象似在向她致着嘲笑之词道:“你要想把你这儿子救了出去么但是他已是成了刀上的鱼,砧上的肉,你再也救他不出的了。你瞧,我只小小的施上一点法力,布上一道雾幕,不是已使你没有办法了么”这一来,如何不教她不更恼怒了起来呢当下,即请出她的那口宝剑来,向着这雾幕挥上了几挥。照理,少说些,她这口宝剑也有削铁如泥的一种功效,不论什么东西都斫得下来的。但现在遇着这雾幕是一件无形的东西,凭他是怎样的斫着,不见一点动静,只见这雾仍嗡嗡然的涌着在前面。急切间又不知道用上什么方法,方可破得这雾幕的,也只有束手的分儿了。

而在这个当儿,不但是继志坐着的这辆车子,连得后面童女所坐的那辆车子,早都一齐的在她的面前推过,直向人群中走了去了。更是使很伤心的,这时候继志也已瞧见了他,立刻露出一种惊喜交集的神气,妈妈的妈妈的向他叫喊着。一壁又在车上转动个不已,象似要从车上走下面又走不下来的样子。原来他已是给他们拴缚在这车上了,比见自己的母亲只是拿着一口宝剑,在空气中乱挥着,却不能走过去,把他救下车来,不免又露着失望之色。而在此一刹那之间,车子已是向前推去,早把救他下来的机会失却,这教他的心中更是十分酸楚了起来,知道一切已归失望,他母亲虽是近在咫尺,也没有方法能救得他,他只有静待这可怕的时间降临,听他们把自己当作牛羊一般的开刀罢。于是,他的一张脸,也惨白得有同纸色了。这种种的神情,红姑是统统瞧在跟中的,更由这种神情上,推测得了她爱子当时的心理,不由得她不更似万箭攒心一般的痛了起来呢。然而,陡然心痛,又有什么用

这时候,这童男童女的两辆车子,早巳推到台前,停了下来。好一个残酷无比的镜清道人,他象似已忘记了将有一幕惨剧在他的眼面前上演着,而他便是这幕惨剧中的一个主动者,这两个无知的童男女,就要为他所牺牲的了。他倒把他们错认作一对行将结婚的佳偶,应该向他们道贺一下似的,只见他拥起了一脸子的笑,向着他们,表示出他是何等的温蔼。其实,这是一点也不中用的,饶他越是这般的笑容可掏,越是这般的温蔼可亲,却越发使人想见到,在他的背后,藏着怎样狰狞可怕的一张面孔。这不但这一对童男女的本身要感到这样,就是红姑从远远的望了去,也有上如此一个感觉的了。镜清道人随又做上一个手势,象似给那一般男女弟子,发上一个什么命令的样子。他们当然是懂得他的意旨的,立即展开了喉咙,唱起歌来。歌了一节之后,又男的挽了男的,女的挽了女的,每二个成一对,在当地跳舞着。于是,且歌且舞,且舞且歌,情形好不热闹。最后,复如穿花蝴蝶一般的,左一对穿过这边来,右一对穿过这边去,齐以这童男童女所坐的两辆车子为中心点,围绕着来上一个川流不息。

照情状讲,大家都兴奋得什么似的,这已是到了节奏中的最高点了。然而,瞧他们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快乐,脸部上都是呆木木的,显然的表示出,这只是出于一种机械作用。在这里,我们倒又得把这一般男女弟子称赞上一声,他们的心地,究竟要比他们的师傅来得仁慈一些,他们也知道这只是惨剧中的一幕,并不是什么快乐的事情,所以不应该有快乐的颜色,表露到脸部上来呢。其实,他们的师傅镜清道人,这时候他的心中也并不怎样的自在,很是在那里耽上一种心事。因为,他何尝不知道,他今番这么的一出马,所见好的,只有哭道人一个人,所有昆仑,崆峒二派,都不免和他处于敌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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