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院子并不大,光度幽暗,夜间人静,两人的对话声浪不算小,对面客房即使门窗紧闭,稍一留心便可听清字句,声浪必定可以传入房中。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听了个字字入耳,毫无困难。
客店是传播流言的地方,打听各方琐事平常得很,两人的谈话不涉及造谣是非,应该不会发生纠纷。
店伙送来一壶六安茶,便不再前来招呼了。
他喝了两杯茶,取了洗漱用具直奔院角的水井。
本来可以用木桶,盛了水在房中沐浴洗漱的,但大多数旅客除了在公用浴室沐浴之外,洗漱通常就在水井边进行。乡镇的简陋旅店,很少有高贵的旅客投宿,设备差理所当然,没有人会少见多怪的。
如果有女眷,当然不会在水井旁出现。
到了水井旁,刚取过打水桶,他突然重新将桶放下,身形似电一闪即逝。
虚掩的房门,传出普通人不可能听到的轻微声息,但他听到了。
一个中等身材的黑影,正在他房中自床下拖出放在床底的马包,另一手抓住枕旁的百宝囊。
那把型式古朴的宽锋剑,放在枕旁内侧。
“没有甚么好偷的,值钱的东西在我的荷包内。”他堵在房门口,像把关的天神。
床口的人吃了一惊,倏然转身拉开马步。
是一个脸色不健康、黄褐有病容、五短身材的人,乱头发挽了一个懒人髻,宽大破旧的褐衫,泛灰的长裤,脚上居然是一双直筒子半统布靴,有点像侩鞋,是唯一稍像样的物件。
菜油灯光线有限,这人的轮廓模糊,一双眼睛似乎幻现黝黑的幽光,像是鬼物。
“你是对面客房的旅客。”他平静地说:“店伙说你们落店已经三天,令尊生病,盘缠将罄,所以偷窃济急。看你的身手,偷窃未免委屈了你。喂真需要救急吗开口啦不要不好意思,我不是小气鬼。”
这人狠狠地打量他,扭头看看那把古剑,最後目光仍然落在他身上,默不作声似在思索该如何突围出困,也像在思量他的话中诚意。
“如果你不便说,我也不便勉强。百宝囊里有廿吊钱,你掏出来好了。”他让至门旁从怀袋中掏出一卷宝钞扬了扬:“宝钞不值钱,一贯只能换廿五六文钱,这有廿二贯,仍可派小用场,至少两贯可以抵一天房钱,都送给你啦”
那年头物价相当便宜,可是,宝钞却通货膨胀,一贯面值一贯等于一千文,称十吊,原始值是一两银子的宝钞,只能当廿五至廿八文行使。
钱文成了主要通货,严禁使用金银,早些年使用金银会被杀头,目下是禁闭枷号,也禁止以物易物。结果钱文升值,宝钞贬值了三十倍,仍在天天贬,私用银子禁不胜禁。
这种三流旅舍的单间,住一夜廿文钱尽够了。
金子目下更贵,本来四两银换一两金,私下兑换金一两换银七两半,银一两可换钱一千三百文。买一斤肉,三文钱而已,用宝钞则需小额宝钞一百文。宝钞有六种:一贯、五百文、四百、三百、两百、一百。
二十吊钱,重量将近七斤半,真够提的,可以算是财主了。
那人怎敢相信他的话天下那有糊糊涂涂扮送财童子的大好人
他将一大卷宝钞抛出。
那人伸手一抄,有如笔筒粗的一卷宝钞反向他飞射,居然不曾因高速而散开,翻腾呼啸著向他迸射,劲道极为猛烈。
宝钞每张长一尺,宽六寸,桑皮纸所印制。廿二张卷成六寸宽的圆筒,体积可观,用内力掷击,挨上一下那就灾情惨重。
他本能地伸手抓住,只感到手上一震。
“你出来。”他恼火地叫,一跳便到了院子里。
人影如虚似幻,如影附形衔尾跟到,小鬼拍门一掌吐出,攻他的胸口。
他反手急抄,擒龙手刁脉门。
那人闪电似的收招,向侧挫倒,扭倒时一脚斜飞,来一记快速绝伦的扫堂腿取下盘。
搭上手便是令人目眩的快攻,那人身材比他矮一个头,有如小鬼搏金刚,竟然敢用贴身快攻相搏,可知必有所恃。
事实上确也非常了得,拳打脚踢有若狂风暴雨,手脚接触的打击声像珠走王盘,看谁的要害先被击中,短期间他真摆平不了这条滑溜的泥鳅。
双方似乎有志一同,没用内家真力攻击。
终于传出一声怪响,人影中分,他退了两步,那人斜冲出丈外。
“等一等。”他伸掌阻止对方扑上,呼出一口长气,“你这招摘星换斗与众不同,用扣而非斜捞。我听说过这种手法,你的师门长辈是谁”
“你”那人大概右肘挨了一击,揉动著肘部,说话含含糊糊。
“你小小年纪,做小偷不嫌太小了吗做小偷不光彩,所以不敢露底。”他用上了激将法。
“我不是小偷。”那人怪叫。
“是贼,没错,贼。”
“咦你好像真是不相关的人。”
“甚么不相关的人”
“中都城外凤阳城的王员外及那些妖魔鬼怪。”
朱洪武在建造南京城之外,在凤阳老家建了天下第二大城,叫中都,其实仅建了一部分城门与城墙。
城内安置皇亲国戚,城外安置强迫迁来实都的江南十四万富户。京师也移了十万户,利用这些富豪粉饰太平。
目下的永乐大帝,正派人营建北京皇城,建了十二年还没完工,但已将各地的十万户富豪,与廿万平民工匠,安置在北京了。
“已退职好几年的工部员外郎王承先”他是京师人,对京师的一些重要事故有相当程度的了解,“难怪,那混蛋贪污营私舞弊,积财千万。而且,是与绝世人屠狼狈为奸的同谋犯,打手护院养了一大群,保护他所弄到的千万家财。”
“就是他。”那人说。
“怎么一回事你们惹了他”
“这不告诉你。”
“好,等我打得你成了鼻涕虫,你就会乖乖吐实了。小偷挨揍,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们放手一搏,谁怕谁呀”那人嗓音一变,大概一再被指是小偷,冒火啦不自觉地用上了原嗓门。
“咦你是个小女孩。”他一怔,摇头苦笑。
“那又怎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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