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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莽芳华 云中岳 2117 字 2023-10-04

不知经过多久,他终于苏醒。

灯光耀目,死一般的静。

他本能地一惊而起,挺起上身。

一阵彻骨奇痛袭来,他叫了一声,重行躺下了。

他发觉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处身在一间斗室中,是茅屋,家俱简陋一根牛油烛火焰闪动。

肋下疼痛彻骨,痛得他冷汗直流。

身上换了灰直裰,肋下的伤是缠好了的。

他的叫声,惊醒了床用木凳上伏栏而睡的一位中年妇人,一蹦而起按住他急叫:“不可挣扎。糟一定是创口崩裂了。”

他按住伤处,虚脱地问:“大嫂,这这是何处”

中年妇人避开话题,说:“当家的从江上救了你,好好定下心养伤。”

“这里是”

一声豪笑,门推开了,耳中响起洪钟似的怪嗓音:“这里是大泊湖岳山,久违了,阁下。”

进来了五个人,为首的人年约半百,豹头环眼,虎目虬须,壮实如能,高大雄伟。

他冷笑一声:“姓庞的,在下终干落在你的手中了。”

姓庞的哈哈狂笑,笑完说:“对,我一笔勾销庞勇等到你了。”

“你投入紫袍神君手下,得了多少好处”

一笔勾销怪眼一翻,叫道:“胡说,闭上你的臭嘴”

他不在乎,冷笑道:“劫船时你为何不照面哼你该给在下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

“放你的狗屁太爷一年来就没做过半笔买卖,谁劫了船”

“你”

“你已昏睡了一天两夜,大概睡昏了头。”

“一天两夜”

“太爷的人把你捞上来,你像一条死狗。”

“不是你与紫袍神君的人劫船”

“见你的大头鬼,太爷岂是与那凶魔同流合污的人不错,太爷是江洋大盗,但要钱不要命,不劫孤寡,不伤妇孺,不劫清官,而紫袍神君那却是鸡犬不留,杀人无数,财色其次,你以为太爷是这种人”

“你不是自辩吧你不是这种人么”

“放屁太爷为何要自辩你已是太爷砧板上的一块肉,切割由我,红烧清炖由我作主,用得着辩”

“江上劫船的事”

“太爷已经享了一年福,含饴弄孙不问外事,只知前天江上有一场好杀,沉了一条船,死了不少人,其他一概不知。你就是那条倒霉船上的人”

杜弘只觉心向下沉,一阵惨然,说:“数十条人命,葬送在那老魔之手,他他太残忍了。”

“是紫袍神君下的手”一笔勾销问。

“他在你的江面作案,你不知道”

“我说过,太爷已一年不问外事了。”

“你跳在大江里也洗不清嫌疑。”

“浊者自浊,清者自清,太爷怕什么”

“我会查出来的。”他悻悻地说。

“那是你的事,太爷才懒得管这些闲帐。我问你,你没忘了咱们之间的过节吧”

“不错,咱们之间,还有三年前一笔帐未算。”

“那次你拆了太爷一笔买卖。”

“打了你三拳,踢了你两脚。”

“太爷也给了你三掌,你没占多少便宜。”

“在下落在你手上,你的机会来了。”

“大丈夫恩怨分明。”

“理该如此。”

“等你的伤复原之后,太爷与你公平地结算。”

“你倒是很讲道义呢。”

“这点太爷敢说足以自豪。”

“哼你是不是另有阴谋”

“放屁”

“你不怕在下伤好之后,又栽在社某手中”

“你少臭美,三年来太爷并未闲着。”

“别忘了,在下比你年轻。”

“你也别忘了,姜是老的辣。你好好养伤,等你能动手时,便知道谁死谁活了。哦有件事必须告诉你,附近戒备森严,千万不要妄动逃走的念头,哈哈哈哈”

在狂笑声中,一笔勾销带着同伴走了。

杜弘颇感困惑,自语道:“这恶贼真是个奇人,他为何愚蠢得冒此不必要之险晤我得提防他别有用心,小心他的阴谋诡计。”

十天过去了,一无动静,医疗与饮食,皆受到极佳的照顾。十天中,一笔勾销绝迹不来。

三年前,江南绿林道四霸天之一的一笔勾销,带了八名大盗在杭州附近作案,碰上杜弘插手管事,双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那时,杜弘在江湖道上算是后生晚辈,还不配叫字号,但却击败了一笔勾销,把一笔勾销赶出浙江。

一笔勾销在大泊湖岳山安窑立寨,但从不在附近百里内作案,名号响亮,名列四霸天之一,竟然败在一个后生小子手中,自然感到不甘,闭门苦练乃是意料中事。

杜弘这三年也下过苦功,但这次身在贼巢,要说心中毫无怯念,乃是欺人之谈。

十天中一笔勾销不曾露面,反而更令他不安,谁知道一笔勾销准备如何摆布他如此优待有何用意不由他不耽心。

这天,他出外四处走走,深感诧异,怎么不见有人把守附近连一个年轻力壮的人也没有。

这是山南麓的一座小荒村,山四面临水,与其说是山,不如说是岛来得恰当些。

大泊湖长有二十余里,宽仅五六里,并不比大江宽阔。

荒村仅十余户入家,全是茅屋,哪像是江洋大盗的垛子窑附近只看到一些老少妇孺活动,人都到哪儿去了

他心中犯疑,百思莫解。

他如果想走,可说不费吹灰之力,码头上泊有五艘小舟,只须在一艘驶出便平安大吉了;他的水性和操舟术颇为高明。

“这可能是陷阱。”他想。

他的猜想不无道理,一笔勾销必定毫无取胜的把握,因此故意纵走他,以借口群起而攻。

他不准备贻人口实,泰然返回小茅屋。

中年妇人送来了午膳,他向对方说:“大嫂,在下要见见一笔勾销。”

中年妇人简捷地说:“你不能见咱们当家的。”

“为何”他问。

“你的伤尚未复原。”

“正相反,在下已经痊愈。这十天来,多谢大嫂照顾,在下感激不尽。”

“小意思,不足言谢。”

“请转告贵当家,在下明日午间,与他结算三年前的旧债。”

“这”

“在下不能久耽。”

“你”

“明午,在下”

“你不能等”

“不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