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批油渣她准备分开卖,试试看能不能开拓新市场。要是顺利的话,以后这生意长做长有。一个月上万块钱的收益都有希望。
这可是1988年啊。钱来得如此顺利,简直跟天上掉馅饼似的。
她也不晓得这种好运道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老天爷撒钞票时,她高高托起手,能接多少是多少。
周秋萍跑了三趟,才将300斤油渣挪进宿舍。屋里空荡荡的,她抬头看了眼闹钟,那是她挣了钱以后才给阿妈买的,这回上县城她也带了过来。没钟表看时间,实在太不方便了。
看看时针走向了11:00,她估计阿妈应该在烧中饭。这会儿吃了饭,再简单睡个午觉,还能赶去菜场捡菜叶子。要是来不及的话,也不勉强这回。反正家里还有好几坛泡菜,足够供应面馆。
对了,下午还要抽个空,多跑几家饭店,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销售商收她的泡菜。
周秋萍一边琢磨一边往平房方向走。她没瞧见炊烟,琢磨着阿妈动作还挺快,都已经烧好面疙瘩汤啦。
结果等她走近了一看,才瞧见阿妈站在平房的走廊上,看看煤炉,又怯生生地将目光转向屋里。大女儿蹲在旁边,手一下下拍着箩筐里的妹妹,在哄人睡觉。
煤炉冷冷清清的,一点烟火气都没。
周秋萍奇怪:“阿妈,你干什么呢?”
周高氏整个人松弛下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开口抱怨道:“跑来干什么呀?家里哪里不好?”
周秋萍莫名其妙,不晓得她又发哪门子邪火。
“你怎么还没烧饭呀?”
话一出口,看到阿妈窘迫的模样,周秋萍瞬间了然。
阿妈不会用煤炉。
乡下都是烧土灶。阿妈有没有见过煤炉都打个大大的问号。
周秋萍哭笑不得:“你问问旁人怎么用炉子就是了。”
平房里又不是没人,电视机还放着呢,里面传来“浪奔浪流,万里江水,滔滔永不休!”的声音。
周高氏一张脸通红,手死命揪着衣角,坚决不说话。
周秋萍这才反应过来,阿妈是不敢。因为平房里呆着的是吃国家粮的城里人。
说来像天方夜谭。但这个时代城市和农村之间隔着一堵墙。
早些年农村公社的时候,下河村的生产队种的西瓜。丰收时,队里派人去城里卖西瓜。有的城里人就过来捣乱,吃瓜不给钱不说,还会故意砸烂瓜。
卖瓜的农民一句话都不敢说。因为城里抓盲流。农民实际上不允许随便进城,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带红袖章的人抓走。
时间长了,下河村的农民看着城里人就犯怵。后来还是知青下放,队里安排知青陪着去城里卖瓜。不指望他们干活,就靠着他们知青的身份镇住那帮捣乱的城里人。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谁敢相信天底下还有这种荒谬事啊。
周秋萍看着窘迫不安的阿妈,轻轻在心中叹了口气,然后才开口招呼:“走吧,时候不早了,我们去食堂吃中午饭吧。”
第18章、挣钱门路多
周高氏也是犯了怵,所以才乖乖地跟着女儿走。
等进了食堂,她又反应过来:“这哪是我们能吃饭的地方,人家不要粮票啊。”
周秋萍没同母亲辩解,而是直接问售票处窗口的人:“同志,我想买饭票,但我没粮票。”
那售票员正忙着看报纸,闻声抬头,半点儿不稀奇:“那一两饭得加一毛钱。”
果然跟她想的一样。王大军的面馆都不收粮票了,给钱就行。卫校的食堂也不会把粮票当个宝贝。
周秋萍相当痛快地掏口袋:“行,先给我来5块钱的饭票。”
拿了票,她立刻带着阿妈和女儿开启点餐模式。
现在还不到中午放学的时间,食堂里只有少许教职工过来打饭。窗口前空空荡荡,倒是让她们可以仔仔细细地一个菜一个菜看过去。
学校食堂的确便宜,普通蔬菜都是一毛钱一份,一份烧茄子1毛5,西红柿炒蛋2毛,黄瓜炒鸡丁2毛5,小馄饨都是3毛,最贵的百叶结烧肉也就3毛5,而且分量不少,里面的肉也颇为扎实。青菜汤更是免费。
大师傅手艺相当不赖,青青的小脑袋埋在馄饨碗里,吃得满嘴流油。
周秋萍好笑,开口问女儿:“以后咱们天天吃食堂好不?”
她算了下账,她跟阿妈带着两个孩子,一餐下来有荤有素,开销也不过六七毛钱。与其大热天围着煤炉转,还不如直接在食堂吃的自在。现在没有地沟油的概念,学校食堂的材料也货真价实。
小丫头嘴里包着馄饨,点头如捣蒜,含混不清地强调:“吃肉肉。”
周秋萍笑着答应:“好,咱们天天吃肉。”
可惜食堂没蒸鸡蛋买,还得想办法给小丫头找个做饭的地方。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热的快卖,如果有的话,以后就用它来蒸鸡蛋。
周高氏却急了:“你好多钱,这么糟蹋。”
今天这一顿花了7毛钱,一天三顿就是2块1。一个月下来六七十块钱。多大的干部,一顿要吃这么多钱。
周秋萍好声好气地跟她解释:“用不了这么多钱。中午一顿吃好点,早饭和晚饭都可以买馒头包子。刚才你不也听到了吗?食堂的肉包子一毛钱一个,馒头才5分钱。再说咱们现在一天挣的钱也够吃一个月了。”
周高氏却絮絮叨叨,不停地强调:“进城喝口水都要花钱,这地方不能待,我们还是赶紧回家吧。”
周秋萍压着火,一直到回了宿舍才爆发:“你够的吗?回去吃糠咽菜,回去喝飘着死老鼠的大沟水,回去上茅坑都要防止一脚踩下去。”
田园牧歌都是文人的意淫。让他们过上几天这样的日子,保准分分钟就诠释了什么叫做叶公好龙。
她是怎样捏着鼻子才能忍受在眼下的老家生活这些天的。难怪当年知青下放,个个都感觉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