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你既愿意,就这么办。”老杨头点着头首肯,他如今不管事了,可在场几个人里,他年纪大辈分高,肯定得同他商量商量。
老杨头一发话,沈玄青又去看杨显和沈尧青,那两人都点了点头。
既如此,他转头去看一旁的胡平,说道:“胡掌柜,我也不同你来虚的,四十两如何?”
“低了低了。”胡平脸都是皱的,他想了下,咬着牙伸出五个手指头,说:“你若诚心想要,再添五两,四十五两,我连五十两的价也不说了,就四十五两,如何?”
他急于卖出去想把债还清了,不然以后是个大麻烦,前头看铺子的人嫌这嫌那,就是不肯给个准话,他哪里不知这是故意拖延,好到后头他火烧眉毛了,铺子的价钱自然就压得更低,说不得连四十两都没有。
见沈玄青眉头微皱似在思虑,胡平狠狠心,一张脸愁苦的似是比老杨头年纪还要大,勉强赔个笑,说道:“只四十五两,后头去衙门办凭证批令,还有房子和地皮买卖的典契我自是找人一同写妥当了,到时一齐送往府衙批过,这些你都不必忧心。”
杨显看他一眼,笑道:“胡掌柜,我听人说,你这铺子,戴永胜来看过?”
胡平脸色一僵,连笑都挤不出来了,他这回栽了个大跟头,背地里正是戴永胜手底下的人给设的圈套,生生输光了身家,下套不是戴永胜干的,人家压根儿看不上他这三瓜两子儿,可若便宜买进一个铺面,肯定不会手软,若沈玄青买了,后头说不定还有麻烦,若是胆小的人听见有这事,直接就走了。
“唉。”他重重叹一口气,苦着脸说道:“四十两就四十两,可,得给我现银。”
杨显拍拍他肩膀,答应道:“这是自然。”
几人又商量一会儿,既然说定了,恰好沈玄青赶着骡车过来,此时天色尚早,能赶去玉青府城,就让胡平回家去拿房契地契,因铺子里什么都没有,他连门都不用锁,且让沈玄青几人在这里等他。
胡平走后,沈玄青看向杨显,问道:“大哥,戴永胜是怎么一回事?”
杨显笑一下,说:“那天你回去后,我过来打听,那戴永胜是赌坊老板儿子,家大业大,有时到我那酒馆里吃酒,还算熟悉,你钱大哥自小在吉兴镇长大,和姓戴的关系不错,像这小铺面,于戴永胜可有可无,这你无需担心,他若寻来,将我和你钱大哥姓名一说,自是无忧。”
“咱们都是正经生意人,不做那等逼迫事,四十两拿下,胡平吃不了几个亏,况且这买卖你情我愿,赌坊也插手不得。”
他口中钱大哥,正是妹婿钱屠户。
屠户别看干的是杀猪剁肉的脏活儿,三教九流都接触,寻常百姓买得起猪肉吃都算好的,屠户自然多和有钱人家往来密切些,况且又有一身力气,挣得钱也比旁人多点,常与刀打交道,见血不手软,混的好怎么都算个人物。
“原是这样,大哥费心了。”沈玄青笑着道声谢。
倘若没个关系在里头,别说杨显了,连老杨头都不会带他过来看,别说钱屠户,杨显自己开酒馆认识的人也多,他三弟杨弈是镇上的教书先生,同样有几分薄面。
外面并无桌椅,他们就进了屋子,只有两把椅子,沈玄青让老杨头和杨显坐了,自己和沈尧青坐在床边。
房里的陈设很简单,一目了然,比起他们家的房屋小了些,住倒是能住。
杨显对沈玄青其实很放心,人都是欺软怕硬的,这么高的身量还有武艺,再横的地痞无赖见了,估计没几个敢找茬的,射猎手艺又是得他爹亲传,还是个爽利实诚性子,到吉兴镇来怎么都不会混的差。
他四人坐着闲聊说笑一会儿,老杨头对徒弟以后来镇上的事很高兴,还让以后把陆谷和小灵哥儿接来,人老了,可不就盼着身边儿孙多。
等胡平拿了地契房契来,骡车放在杨家,往那边是去玉青府城的路,等他锁了铺子后几人一同过去。
骡车来回赶路,等沈玄青赶着车往家去,已是半下午了。
沈尧青坐在骡车另一边,兄弟俩脸上都有笑意,沈玄青怀里揣着几张契约批令,还有铺面的钥匙,从此以后,那铺子就是他的了。
第192章
陆谷捧着一张盖了官府大印的红契细看,他前两年跟着沈玄青念三字经,如今已认识不少字,不过因这一年多里怀身孕后来又带孩子,书本没怎么温习,有些稍难的字眼猛地一看只觉眼熟,但想不起怎么读,地契上唯有沈玄青的名字他记得最牢。
一张薄纸,就是一片地皮,他眉眼带笑,又侧头去看身旁沈雁手里那张房契。
沈玄青喝了口茶笑道:“官府批令一齐办好了,只要那边拾掇停当,就能开张。”
卫兰香不认识字,但一见那几张纸上红色的官印,知道过了官府,他们家做的是正经生意,心里头就高兴。
朝廷对店铺是有管制的,沈玄青报上铺面是做卖肉用,这才得了肉铺的批令,往后若想做别的生意,需得另行开批令。
沈尧青从纪秋月怀里接过儿子,抱着坐下,笑着开口:“肉铺倒也简单,不似别的铺子,简单备上剁肉案子,并几个挂肉木架就成,家里高桌大多占着,要么就是旧了,不如明儿去找木头叔让打张结实桌子。”
木头叔正是邻村的老木匠。
“嗯,这是自然,剁肉砍骨头时下的力气重,打个新的为好。”沈玄青点点头,又说道:“除了桌椅锅灶外,还得去买几个账本,以后咱们做正经生意,记账缴税不能含糊。”
记账不难,他和沈尧青都识字会算,再者他们这是小本生意,无需花钱请账房先生。
乡下人有的不愿掏钱让儿孙读书,说都是在土里刨食,哪需去念几个之乎者也,眼下这读书识字的好处不就来了,省一笔工钱呢,而且手里这几张典契批令,自己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就不怕别人捣鬼。
“给。”陆谷把手里的地契递给沈玄青,听到记账,他想起小时候他娘教过他数数和一点算法,只懂皮毛,好在他们家二青什么都会。
他想起曾在绣坊看见过掌柜边打算盘边记账,那天的情形他记得清,算珠被打的噼啪响,听着极利落,于是顺口就问道:“账本要买,那算盘呢。”
沈玄青接过地契和沈雁手里的房契,同那两张批令叠放在一起,闻言笑着说:“我方才想着咱们是小本生意,不过你既这样一说,还真是该买个算盘,日后账本上一笔笔钱记多了,手口盘算不过来,可不得个算盘使。”
陆谷脸上笑意更大,自己说的话能有用处,心里乐滋滋的。
沈玄青把碗里的茶喝完,站起身要回房放契约,不曾想刚站起来就听到房里小灵哥儿哭起来,是睡醒了。
陆谷走得比他还快,到房里把睡了半下午的小灵哥儿抱起来。
有他在哄,沈玄青就没着急,自己打开一个箱子,从最底下翻出一个旧木头匣子,这匣子不大,恰好能平展放下一张纸的宽窄。
旧匣子一打开就看见里头几张田契,是曾经买下卢老大和张家旱地水田的三张典契,以及大宅子的地契和房契一共五张。
他拿出来想和今天这四张纸叠放端正,不曾想在最底下又看见陆谷那张卖身契。
沈玄青手一顿,这卖身契他早两年前就给了陆谷,但陆谷没地儿藏放,又搁了回来。
当年和陆家打架,他怒极气上头,把陆谷买了回来,立下了这张卖身契,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陆大祥和杜荷花两人不敢在这上头耍赖。
后来一则是因为忙着打猎种地,除了去盖田契官印和卖狐皮,很少往玉青府城去,二则是他厌烦陆家,留着卖身契也是为提防对方,若陆家敢来要人或是攀亲,一张卖断终生的卖身契就能把那两人堵回去,陆谷被卖给他们家了,再与陆家没有任何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