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明菀一点都不信,以徐中行的能力,就延宁府这点事儿能难得住他?
不过她倒是没有强逼着他把事儿说出来,只是亲手给他斟了一杯茶端过去,然后柔声道:“既然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那就别想了,以后的日子还长,不能计较一时的得失,谁的日子不是一点一点过出来的呢。”
徐中行接过茶碗,借着昏黄的灯光,就这么看着她,她的神情如此平静,没有愤懑,没有不满,更没有对他的怨怼,仿佛从京城来到这偏院府城,对她来说不值一提似得。
可是她越这样,他心里越难受,当初她嫁给他的时候,他发誓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可是如今呢……
徐中行心中难免生出几分自厌的情绪。
蒋明菀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徐中行这么明显的流露出负面的表情,心下也是一惊,急忙上前拉住了他的手,想要说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是她却也不必说,看着她那焦急的脸色,和她紧紧攥着自己手腕的手,徐中行的心顿时便有些飘飘然了。
他反手又握住了蒋明菀的手,一脸郑重的对她说:“夫人说的是,日子都是一点一点过出来的,我们家也会越来越好的。”
蒋明菀听着这话顿时失笑,原来他是在想这个,她倒是不知道,徐中行竟也有如此感性的时候,不过想来也是,从天之骄子沦落到一个小小推官,尤其是今儿还有从京城来的前途无量的同科作对比,任谁心中都会有波动。
想到这儿,蒋明菀心中倒是生出些许柔意,她顺势轻轻靠在徐中行身上,柔声道:“在我心中,老爷便是最厉害的人,咱们家的日子也一直过得很好。”
徐中行温香软玉在怀,整个人都僵住了,等听了这话,更是心潮澎湃,直接一勾手将蒋明菀抱了起来,往里屋去了。
蒋明菀也只靠在他的肩上,有些羞涩的不敢看人。
此事之后,徐中行和吴生静之间的关系越发僵了,卫知府也看出了些许端倪,原本还想从徐中行这儿打探些消息,但是徐中行嘴很严,根本问不出什么,卫知府只能偃旗息鼓。
不过也不敢再让两人单独相处了,生怕这关系再冷下去,只怕这次的事情也要受影响。
不过他也是多虑了,自打那以后,吴生静就忙碌了起来,整日里来往于省城和府城之间,有时候还会去沿海走一走。
一直忙到腊月中旬,这才差不多理清了事情的脉络。
而对白敬华案子的审理也一直停滞着,如今大牢被吴生静带来的人看的铁桶一般,就连卫知府等闲也进不去。
卫知府数着日子,也不知道这是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可是他也不敢催,只算着日子,知道这位巡按大人只怕是要在本地过年了,因此便让自家夫人帮着巡按大人置办些东西出来。
赵夫人要置办东西,第一个来找蒋明菀。
按理来说,蒋明菀也是不应该推辞的,可是他想着那回徐中行那般难受,却又不想与这位巡按大人有任何瓜葛了,只借口自己身体不适,推辞了这次的事儿。
赵夫人倒是没多想,反正这点事儿她一个人也能办,就叮嘱了蒋明菀好好养身体,还给她送了些药,便自己一个人置办年货了。
蒋明菀拿着赵夫人送来的药有些心虚,心里想着,等到明年,明年过年的时候,她一定好好给赵夫人赔情。
徐中行从衙门回来之后,也知道了夫人拒绝了赵夫人的事儿,他多聪明一个人,自然也揣摩出了这里头的意思,一时间心里有些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
高兴她念着自己,不好意思因着这事儿让她与人撒谎。
可是他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人出去将他早早订下的那一套头面首饰提前拿了回来,亲自拿着去找蒋明菀了。
蒋明菀收了首饰十分高兴,压根没想到这里头还有别的小心思,只是在高兴的空余里也忍不住恍惚,老爷给她挑东西的时候审美挺正常的啊,怎么给自己选的时候,就那么一言难尽呢?
这念头在她心中不过一闪而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又被转移到了旁的地方。
这个年徐家人过得还是很热闹的,蒋明菀领着闺女和杨静姝准备年货单子,扬哥儿则是跟着杨如珪和福安在外采买。
这是徐中行的意思,日后杨如珪到底要立起来,不能总依靠着老母亲和管家,而扬哥儿也大了,见见世面也好。
几人好几天跑下来,各个面上神色都不好看,哪怕是最爱往外跑的扬哥儿,都直呼受不了。
蒋明菀看了在一旁笑:“就该让你知道这世事的艰难,看看你以后还往不往外瞎跑了。”
扬哥儿直呼再也不敢了,打着滚儿的讨好撒娇,不想再去置办年货了。
但是蒋明菀却不会惯着他,只道:“你当时信誓旦旦给你父亲起了誓,一定坚持到底,我可不能让你坏了你自己立下的誓,好好办差,这才哪儿到哪儿。”
扬哥儿只能苦着脸应着,直把一边的蓁姐儿也给看笑了。
一家子就这么热热闹闹到了年跟前,腊月二十八,衙门里封印,徐中行也终于休沐了。
他一回来,徐家又更热闹了几分,扬哥儿闹着要徐中行带他去骑马,说是马场今儿就是年前开的最后一日了,再不去可就迟了。
徐中行却不急,仔细点了点他们这几日采买的年货,判了个合格,这才允了扬哥儿去骑马。
扬哥儿心里也算是松了口气,早知道事关重大,他当时就该更用心些,指不定父亲还会给他再买一匹小马驹呢。
怀揣着这样的梦想,父子两人去了马场,杨如珪也跟着去了,他这几日可算是彻底一改往日闭门读书的风格,在外头跑了好几日,但是也不是没有收获,整个人看着比以前成熟了许多,说话也有章法多了。
杨静姝见了,都忍不住夸这个法子有效。
他们几人一直到晚上天都快黑透了这才回来,扬哥儿心满意足,杨如珪累的半死,倒是徐中行神色有些严肃。
蒋明菀心下一紧,简单问了几句,便将杨如珪和扬哥儿打发下去洗漱休息了,然后这才问徐中行:“可是外头出了什么事儿?”
徐中行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回答了:“这几日,吴御史一直不提审白敬华,没想到府城中竟然暗地里有流言传出,说是白敬华已经在牢里遭遇了不测。”
蒋明菀一皱眉,徐中行并非是会相信这些流言的人,他能这么说,一定有其中的道理。
“那老爷的意思是?”蒋明菀问道。
徐中行叹了口气,低声道:“自打上过一次堂之后,府衙中便再没有人见过白敬华。”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包括知府大人。”
蒋明菀一惊:“您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