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曙知道皇帝心里是不愿的,但今日旁人不保顾言,他得保:
“臣愚昧,当时只偏听他人言,才会跟风上奏,后见此子,发现确实是可塑之才,不忍心埋没……”
话音未落,景王冷冷一笑,站了出来,
“那你就敢保个反贼之子,父皇,这崔曙居心何在啊?!”
大殿上一时寂静无音,只听远远有人报,
“贡生觐见。”
老皇帝抬头看向远远走来的人,在一群老树皮样的大臣里,真是丰神俊朗,看着这朝气蓬勃的样子,越发觉得自己年迈,待到那人跪在面前,他捏着手里的道牌缓缓道:
“顾言,荀、孟言性之有殊,孰者为当?管、乐立功之俱善,何人最优啊?”①
跪着的人想了下,极清晰地道:“孟子之心,以人性皆如尧舜,未至者斯勉矣;荀卿之言,以人之性皆如桀跖,则不及者斯怠矣。二子之说,殊趋而一致,善人为邦百年,可以胜残去杀,异派而同源也。”②
“说得好,但顾言,朕不能用你。”老皇帝看着他道。
裕王不动声色挑了下眉,只见顾言不卑不亢地缓缓抬起头,
“圣人,是因旧太子一事吗?”
这是圣人的逆鳞,便是不能提的,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老皇帝看向这个年轻人,只觉得那双冷静异常的眼似看透了他心思,缓缓说出他那句心里话,
“圣人,若是当夜太子没有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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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坐在一旁,看着拿着帕子擦着肿眼的赵氏,只见她看了看空空的茶盏,又四下打量了下,复对芸娘哀哀切切道:
“女儿,你竟然就住在这种地方?连个伺候的仆人都没有。”
“可不是,进屋连个泡茶的都没有,我刚看那老管事都七老八十了,诶呦,你这日子过得多苦啊。”
看着两人在这边唱双簧,芸娘翻了个白眼,要不是赵氏刚才在门外嚎得那般凄惨,她可真不想把两人放进来,一进门挑这挑那,又是嫌屋子小了,又是嫌地方不干净,看着人实在闹心。
那哭哭啼啼还在耳边,芸娘实在忍不住,一拍桌子,她本就力气大,震得那茶盏跳了两跳,终于是把两人猛然吓得停了个空儿,芸娘扫了一眼两人,鼓着脸没好气道:
“有话就说话,门外哭,进门也哭,你们哪来那么多眼泪可流啊。”
张氏可是知道芸娘是个什么人物,头一次那把大刀还心有余悸呢,此时她厉声一说。便是立马收了嘴,默默缩在赵氏身旁,一声都不敢吭。唯有赵氏不知道芸娘性子,还在那边捂着帕子道:
“芸娘,你好歹也是我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怎么能这么对我说话。”
“你管生不管养。再说了,你陆家那些人做了什么,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芸娘说着看了眼张娘子,张娘子缩着脑袋什么都不敢说,赵氏停下了帕子,冷冷看了眼张娘子,对着芸娘道:
“好女儿,我也是被这些恶仆,还有被那陆安歌的花言巧语蒙蔽了,可千万别因着那些人,跟我生分了,昨日我听到那诉案心如刀绞,差点都没晕过去。”
说着她捂着帕子顿了下,张娘子急忙做样子给她顺着背,
“你放心,芸娘,这些人我一个都饶不掉,这口恶气,娘一定帮你出了。”
芸娘听到这话,叹口气,
“真是要起茧了,可又是要我回去是吧?”
赵氏顿了下,抬眼泪蒙蒙看向她,
“你,你难不成不想跟家里人相认吗?你爹知道后也是勃然大怒,只想寻你回去。”
芸娘想了想她爹陆工部的钻营性子,上一世天天恨不得能明日就做个大功劳,平步青云,哪来在意她这么个人物。
要她说,这陆安歌与陆家一家子还都挺配的,都是只顾自己的人,在利益和权力面前,什么亲情都是虚情假意,看不到半点真心。
“不想。”芸娘扭过身,换了个姿势,看向两人,
“你们既然听说了昨日我打官司之事,知道那陆安歌身世,就没听说我成亲了吗?”
“听说自然是听说了。说到这儿,赵氏话音放了下来,脸上有些倨傲和不屑,
“不过,芸娘你年轻,别被表象迷了眼,这顾家已经败了,谋反之罪还能做官,笑话。”
芸娘一挑眉,还没张嘴,就听赵氏又道:
“你要是跟我回陆家,我给你介绍大把的好人家。”
芸娘看向赵氏,一挑眉,哦,这是换了个法子劝她回陆家,
“可我都嫁过人了。”
赵氏看了她一眼,缓缓道:
“那怕什么,还可以做人家续弦不是,这京城里上了年纪的大人也多了去了,哪一个不是现成过去就做太太的,仆人成群,吃穿不愁,那日子不好吗?”
好嘛,都开始给她介绍老头了,芸娘斜睨着赵氏,
“那我觉得还是我相公好,他可是会元,可厉害了。”
“诶呦,在这汴京城里,小小一个会元算什么?再说了,就他们家这家徒四壁的样子,打哪看都是一股子破落户的味道,瞧瞧你。”
赵氏扫了她一眼,拿着帕子捂住脸,略有些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