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仰着脖子,一点也不见惧色,
“无知妇人,这个时候鞑靼已经入关了,若是今日我死了,谁都别想活。”
帘子忽然一颤,景王心中一喜,喊了一声。
“父皇!”
可出人意料,帘子后面的不是英明神武的帝王,而是一个疯疯癫癫,沧桑尽显的老人,他挣脱开陈荣的手,跑到那撞死的老臣身旁,指着那滩血笑着,
“嘿,死了,嘿嘿,他死了。”
陈荣面如死灰地瘫坐在地,将这繁华后的腐朽不堪展示在满堂公卿面前。
景王面色一沉,就在这时,外面的打斗声响了起来,一个人从后面冲了进来,想要救景王,芸娘连忙上前,挡住了那人,而景王则趁此机会,身子一弯,拔腿就逃。
眨眼间,他已经混在人群中跑到了门外,芸娘瞥到一旁尸体上散落的弓箭,拉起弓,把弓弦崩得紧紧的,这弓能听到一声清脆的不堪重负的声音。
还不够。
还可以再远,她可以。
直到如满月,芸娘瞬间放箭,那箭如离弦之势冲了出去,直射进景王的腿里,他惨痛一声,倒在了人潮之中。
有人将景王团团护住,他回头举剑喊道,
“等我大军来了,大军来了,你,你们通通都得死……”
话音未落,密集的拉紧弓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只见宫殿外面黑压压的骑兵飞驰而至,密集低沉的马蹄声敲击着青玉石阶梯,把宫门团团围住,马腿林立,长刀高擎,压迫感扑面而来。
景王喜出望外,刚扭过头,可看清坐在马上的为首之人时,面色青灰,一脸的不可置信。
那人策马入宫,在灯火下熠熠生辉,让人不敢直视。
他的声音在宫城夜空回荡,平定着今夜这场腥风血雨,
“恭迎新帝登基!顾言救驾来迟!”
————————
这是个汴京城里再平常不过的日子,赵氏抹着眼泪站在陆府外,望着从府里往外搬东西的人,对那执行的大理寺官吏道:
“大人,这事可,可还有个通融的余地。”
那吏员皱着眉,轻蔑扫了赵氏一眼,
“通融,到这时你还不明白?陆夫人,这是有人要你陆家的命。”
“谁,是谁?”
赵氏愣在了原地,
“我,我陆家一向与上交好,不会的,大人敢问是哪位……”
那吏员看了她一眼,打断道:
“别问了,这人是你得罪不起的人物。”
说完,他扫了眼陆府,啧了一声,
“现在别说是你陆家了,就是满朝文武怕都不敢招惹那位大人。”
赵氏身子摇晃了下,脸色惨白,猛然明白些了什么,她扶住一旁的张娘子,
“走,我去寻她,去寻她……”
可还没迈开步子,一行人堵在赵氏和张娘子身前,二人一抬眼看着这些高大凶悍的差人,“
“有人告发你们□□,走一趟吧。”
“不,不是我……”
二人被差夫拖走,那呼喊声也渐小,慢慢地消失在街角。
街上又恢复了平静,对于百姓来说,这不过是上演了一场闹剧,日子依旧会往后平平淡淡过下去。
旧帝发丧,新帝登基,这汴京着实乱了一段时日,入了冬,内阁颁布种种措施,整治朝中上下,除积弊改策,百姓的日子好过了些,这年关松了口气,又到了那上元夜里,宣政殿里灯火通明,新帝脸沉着,本就一张长脸此时就更显长了,他把手上折子一放,
“去年边关连续来犯,户部报说国库空虚,这税收的事,诸位爱卿怎么看啊?”
怎么看?这新帝的意思无非是要征税嘛。
众位大臣圈圈绕绕顺着这层意思,又是免税复收,又是调低入伍年纪,唯有一人绯衣玉身,立在灯下,不紧不慢道:
“圣人,按旧例逢灾年是要免税,若天子不重诺,必积民怨,况那点税于国库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再说那征兵就更是无稽之谈,劳力走了,谁来耕种。诸公,在这里说来说去,莫不是想给陛下平白落下个□□的名头。”
这话一出,朝堂众人噤若寒蝉,皇帝点点头,
“爱卿这话有理,于天下有功。”
那人微微俯身,缓声道:
“陛下,臣功劳不算什么,是陛下统御有道,与百姓同在,开繁华盛世之象,值此上元节,臣为陛下贺。”
听听,众人咂舌,这得让天下学子都学着。
这顾首辅不愧是三元状元郎出身,反正话信手捏来,端的是高山流水,谈笑风生间把事都做绝了。
帝王听到这番话自是满脸舒畅,有那大臣偷偷觑了眼那脊骨挺立的人,只瞅见那白玉无暇的脸,生生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