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论古兵制、前事成败,常有出人意表的看法。他曾经奉旨三次领兵平叛,第一次是一支投降明朝的元兵暴乱,打算返回塞外,朱柏率军平叛,大败元军;第二次是五开蛮造反,朱柏巧妙地利用蛮军内部的分岐,分化瓦解,不杀一人,便顺利平息了叛乱,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堪称用兵的最高境界了。第三次则是平定古州蛮造反。
此时,午膳后不久,湘王朱柏正用他惯使刀剑以致掌心满是硬茧的大手,握着一支笔在做画。他画的是自己的小儿子,这个儿子是他的侧妃秦渔所生。湘王正妃是朝中大将吴高之女,叫吴雪,为湘王生有一女一子。湘王正妃本是朱元璋出于笼络朝臣的政治目的给皇子们所选的妻室,不过这位吴妃虽然貌相不算极美,却也是个温柔娴淑、贞静端庄的女子,甚受湘王敬爱。
至于这位侧妃秦渔,则是湘王就藩荆州之后所纳的当地女子,貌相绝丽、身姿婀娜,最受他的宠爱,两人感情也是甚笃。此时小儿子刚刚过了百日,侧妃秦渔产后不久,昔日窈窕飘逸的身段儿还未完全恢复,这时候还微微有些珠圆玉润的感觉,不过却也如熟透了的桃子,愈增娇媚。
秦渔抱着爱子坐在锦墩上,朱柏泼墨挥毫,不等儿子不耐烦地哭叫起来,一副栩栩如生的稚儿图便已画好了。
朱柏搁下笔,呵呵笑道:“爱妃,来看看,我为儿子所绘画像如何。”
秦渔抱起儿子,姗姗走到案前,俯首一看,纸上一个婴儿肥肥胖胖、粉妆玉琢,藕节儿似的手臂大腿,呶着小嘴儿憨态可掬,在朱柏笔下,这婴儿活灵活灵,几欲跃纸而出,那眉眼五官、神情动态,果与怀中爱子一般无二。
秦渔不由嫣然一笑,回眸娇声道:“人都说殿下擅画婴儿,妾身却是今日才发现殿下的本事。殿下,咱们的儿子才刚刚百日呢,殿下以后要常给儿子画像,一年画一幅,妾身要好好收藏起来。”
朱柏哑然失笑:“一年画一幅,画上几年,我儿便不是婴儿喽。”
秦渔不依地道:“殿下就答应人家嘛。”
朱柏笑道:“好好好,都依你,我什么事儿不答应你了”
说着,朱柏俯下身去,逗弄爱妃怀中的儿子,就在这时,一个内侍匆匆进来禀报:“殿下,殿下,皇上有旨意到了。”
朱柏一怔,脸上不由微微变色,朝廷削藩的动静闹得很大,诸藩谁不知道当初那位在诸王叔面前谦恭仁孝的好侄儿,如今简直成了诸王心目中的勾魂使者,谁都怕见他的旨意。朱柏有些紧张地对秦渔道:“爱妃且抱孩儿回房歇息,我去接旨。”
湘王府外,扮作行商走卒的朝廷兵马已将湘王府团团包围起来,原本藏在货车中的兵甲器仗也都取了出来,黄真看着紧闭的宫门,看看渐已西斜的阳光,不安地对袁泰道:“大人,湘王会俯首认罪吗咱们宣旨都过了一个多时辰了,可这宫门紧闭”
袁泰很笃定地道:“你放心,湘王府中侍卫有限,湘王固然果勇,又能如何他没有别的路走的,唯有向朝廷递表请罪,方有一线生机。时辰不是还没到么,耐心等等”
湘王府中,正妃、侧妃乃至王府属吏都跪在湘王面前,正在苦苦哀求,正妃吴氏泣声道:“殿下,殿下,不可行此绝路啊。王府多开了两道角门儿,也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情,殿下就向朝廷俯首认罪,砌死了角门儿也就是了,殿下是皇上的叔父,皇上还能如何难为了殿下么。”
朱柏眉宇间一片愤懑与决然,此刻,他已换上了一身戎装,白盔白甲,肋下佩剑,肩上荷弓,完全是一副出征做战的模样,就连他冲锋陷阵时惯骑的那匹白马,都已披上了皮甲,鞍鞯齐备,由一个老兵牵着。
朱柏扶起妻子,豁然大笑道:“爱妃莫说傻话了,醉翁之意,不在酒也。我那好侄儿,在乎的岂是朱柏多开了一道门户嘿嘿,他在意的实是我朱柏这个人罢了。我在世一日,便是他的眼中钉,必欲拔之而后快的。他既然对我朱柏的大好头颅这般朝思暮想,我送给他便是了”
王府长史周维庸脸色苍白,一头冷汗,连连叩头道:“殿下,殿下宫门逾制,又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便向皇上俯首贴耳,坦承罪过,想必皇上念及殿下恳切,也能网开一面的,纵然不行,也不过是落得周王、齐王、代王一般下场,何必行此决裂之事”
周长史是真的害怕,他知道朱柏性情刚烈,却没想到朱柏性情刚烈到如此地步,朱柏喜谈兵法,喜欢练武,当初就曾在王府中私自打造趁手得用的兵器,被人告发到朝廷,被朱元璋训斥了一顿,当时朱柏可是温温顺顺地向皇帝认错了,怎么这回他却暴怒如斯
周维庸看了看承运殿前堆积起来,且泼了油的薪柴,心中恐惧已极,王爷建制逾矩时他未能劝阻,本来就已有罪,要是王爷真的纵火自焚,他这个长史还能跑得了吗只怕皇上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了。
朱柏听了周长史的话,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皇上削藩之急切,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他软硬兼施,先文后武,不过是迫我自己认罪罢了,我这请罪书一写,他就既可以遂了心意,又可以保住他那张至仁至孝的虚伪面皮了,哈哈”
那牵马坠镫的老兵热泪横流,振声道:“殿下,咱们反了吧只要殿下一声令下,卑职赴汤蹈火,绝不迟疑”
朱柏轻笑摇头:“我不反朱柏不能反朝廷早已有备,你道本王能杀出重围么如果反了,那才遂了我那好侄儿的心意。嘿我朱柏偏不让他如意”
他又转向自己的王妃和侧妃,张开双臂,将她们轻轻搂在怀中,柔声安慰道:“我一死,天下必然震动。我那假仁假义的侄儿迫于形势,必然不敢再对你们这些孤儿寡母下手,为了收买人心,你们的境遇,比我那倒霉的几位王兄家人,或还好过一些。爱妃,你们莫要悲痛,好好带大我的儿子,我那侄儿倒行逆施,不顾骨肉亲情,早晚他会遭报应的。”
“殿下”两个王妃绝望地叫,朱柏再不理会,一转身,厉声喝道:“备马”
那老兵泪流满面地把马牵到他的面前,单膝跪倒,朱柏单足在他膝上一踏,纵身跃上马去,又喝道:“开宫门,升火”
“轰隆隆”
宫门开了,堵在外边的朝廷兵马一阵骚动,立即握紧了盾牌,竖起了弩箭,可是宫中却不见一个士卒冲出来,一道道宫门依次打开,顺着宽敞平坦的大道,正看见那巍峨壮观的湘王府正殿“承运殿”,“轰”地一声,承运殿便已腾起了一道烈焰。
袁泰大惊失色,失声道:“不好湘王要自尽快,快把他拦下”
当下不管不顾,袁泰一提袍裾,踉跄着便往里跑,黄真也没想到,今日传旨,会把皇子逼上绝路,一时唬得心口直跳,双膝发软,眼见袁泰一溜烟冲进去了,后边许多侍卫也跑了进去,这才明白过来,战战兢兢地叫一声:“等等等我”,便也跟着跑了进去。
gu903();湘王朱柏顶白盔、具白甲,骑白马,佩剑荷弓,盔顶红缨被承运殿燃烧产生的热浪冲得突突乱颤。他单骑独马,策立于承运殿前,轻蔑地看着急急跑来的袁泰和一众穿得五花八门的朝廷兵卒,厉声喝道:“我朱柏,乃太祖皇帝亲子太祖宾天,身为人子,我朱柏疾不准视,葬不准会,抱兹沉痛,生有何欢今皇上欲问朱柏之罪,想我堂堂太祖亲子,岂能卑躬屈膝,为求一条活路,受辱于狱吏奴婢之人苟延残喘,求一活路,不是朱柏为人本王,宁死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