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节(2 / 2)

gu903();薛山晖微微一笑:“因为臣正是如此想的。”

高悦行转头看他:“你是户部主事,你孔世戍麾下的人。”

薛山晖足够年轻,身上还有那属于年轻人的傲气,不卑不吭道:“臣是大旭朝的人,是黎明百姓的臣。”

高悦行含着笑点了点头,道:“像你这样的读书人,我在京中倒是没见几个。”

薛山晖调侃道:“您是没上过朝堂,我朝的那几个言官,参起人来嘴皮子还是很利索的。”

高悦行闻言笑得更真心了一点。

薛山晖目光又回到孔世戍的长生牌位上,说道:“当年,皇上想手里握紧了孔尚书的有力罪证,且以下了决心要将人就地正法……他知道自己命在旦夕,于是连夜鼓动的淮河一代的百姓,上奏了万民书,请皇上看在他救无数百姓于饥寒的份上,饶恕他。孔世戍也跪在殿前,痛陈自己的过失,誓改过自新,永不再犯。”

高悦行只能说:“孔尚书好有手段。”

薛山晖道:“当年在淮河一带,百姓们群情激昂,说什么朝中贪官千千万万,凭什么只办孔世戍一人,要么将天下所有贪官杀尽,要么别想动孔世戍一根汗毛……鱼肉百姓的人,将自己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油水再还一部分回去,便成了大善人,救命恩人,呵,简直令人气的发笑。”

高悦行淡淡道:“百姓们懂什么,他们也只是受了煽动而已。”

薛山晖闷声道:“王妃当真胸怀大度。”

高悦行听出他的不满,道:“不辨是非,不读圣贤书,一心只顾家小的温饱,你不能说他们不配为人,因为我们的王朝正是这些勤勤恳恳的百姓们撑着的,你为着这些人,气这么多年,不值当的。”

薛山晖认真品味:“您说的确是有理,可是……我们不能任由他们颠倒黑白啊,孔世戍的先例一开,长此以往,我们的百姓恐怕要认为贪污受贿并不是重罪,朝堂之上那些别有心思的臣子,难保不会在这种鼓动下铤而走险。到时候国不国,民不民,当如何处置啊!”

高悦行:“那些百姓们是记恩不假,但他们更能记仇,人的忘性是很大的,时过境迁,甚至不用你动手,孔世戍把自己捧得太高了,迟早都会摔下来。他救得人多,可他害的人更多,有多少人感激他,就会有更多的人憎恨他。”

薛山晖只觉得自己眼前的迷雾将散未散,还差最后一把火,需要自己回去悟,原地恍惚了一会儿,转头已经看不见高悦行的身影了。

继续往南走,再经过江萝镇。

高悦行又睡不着了。

李弗襄命人去买了当地的红糖饼,见高悦行又瘦了一圈的小脸,试探着问:“你还在想当初那个梦么?”

高悦行认真道:“那不是一个普通的梦,它令我感觉到了真实的不安。”

李弗襄道:“六城的河防已经重新加固了,你已经做了你所有能做的,不要再想了好不好。”

高悦行从来不忍心拒绝他的请求,于是轻轻点了点头,说:“好。”

嘴上说归嘴上说。

心里不可能不想。

闲下来的日子,高悦行命人去寻来了江南六城的水利图,命人去宣了孔让尘。

孔让尘到的时候,仪容有些脏乱,衣摆上既沾了水又沾了泥,他停在门外不肯进,请高悦行允准他回房更衣沐浴。

高悦行直说不必了,招手要他进们一起看那图纸。

她说:“你应该去坝上了吧。”

孔让尘拘谨地说:“是。”

高悦行道:“江南如今不是汛期,想必看不出些什么?”

孔让尘摇头道:“王妃错了,汛期才是最看不出东西的,想要修建河防,规划水流,还是得枯水期下去瞧。”

高悦行道:“那你瞧出什么了?”

孔让尘无奈摇头:“有什么可瞧的呢,自古天灾难防,河防修得再坚固,也只能防小汛,防不了大水。”

高悦行叹气:“说的是啊。”

孔让尘又道:“唯有一处,岷江上李冰父子修建的都江堰,那才是神迹,无坝引水,护佑了当地百姓几百年,世上再没有第二人能有那般的天纵之才啦。”

高悦行抬眼瞅他:“怎么没有?你不就是?”

孔让尘吓得当场想下跪。

高悦行只是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马上又正色道:“既然水上防不住,那就从人上想办法,如果将来某天再有水患,以你看,如何将百姓的伤亡尽量减少到最低。”

孔让尘低头认真看着面前的这张图纸,几乎没有多少犹豫,想必也不是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他指出:“河床高出堤岸,挡水闸在真正的洪水面前,几乎不堪一击,那么,我们就要把心思放在泄洪和控流上,亦或是,提早疏散当地的百姓,损了田地是次要的,保住人命才是最紧要。”

高悦行摇头:“百姓们把田地看得比命都重要,没了田,他们宁可去死。”

孔让尘也叹气:“是啊。”他又伸手指了一个位置,正是他们现在所在的江萝镇,他说:“此处的地势最为低洼,如有必要,可以借此地泄洪,引流,以保周边的城镇尽可能少的受到损害。”

他的意思是挖了江萝镇上的堤坝,用此地的地势拦住向东的漫溢的水。

高悦行道:“能拦住吗?”

孔让尘:“至少能争取到时间。”

高悦行起了别的心思:“若是我们现在就将江萝镇的百姓迁出去,挖了这块地呢?”

孔让尘沉默了一会儿,道:“江萝镇的人家远超周边的村镇三番有余,是个大镇,您若是这么做,他们大约会举起锄头造反也未可知。”

高悦行只好作罢。

孔让尘问:“王妃怎么也对这些玩意感兴趣了。”

高悦行只说:“我两次经过这里,望着江上东流的水,都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其中必有缘故,我不敢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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