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尘鸢现在听见休息两个字就头皮发麻,只好立刻道:“我弹,我弹你要听什么。”
“弹个你想弹的。”
柳尘鸢想了想,伸手抚上古琴。
散音为始,之后便是恣意悠然的散板,带着一点淡淡的倦懒和一丝恣意,赵书贤没有说话,只听着她一路弹至泛音,节奏清新明快起来,之后曲音更加清晰,引人入胜。
此时此景,不过两人一琴,幽暗的寝房与一盏明辉不定的烛灯,却偏生因琴音有了阳光普照,万紫千红之感,像是方才下过一场春雨,周围是绿意盎然的竹林,竹叶上还凝着将落未落的雨滴,深吸一口气,便可将这清新之气与这一室春吸入肺腑之中。就连身边的人,都仿佛是带着春意,磊落清新的,又有一种欲说还休的婉转,惹人心醉。
然而这首曲在收尾之前却戛然而止了,因柳尘鸢知晓这曲的最后依然要恢复散板的节奏,可却再不是倦懒与恣意,而是一种看透此生的绝望与怆然。
这首曲她太熟了。姜蕴出生在春天,柳尘鸢会弹琴之后,便时常练习这首春晓吟,这首曲算不得什么特别的名曲,可她自己十分喜欢,又觉得适合姜蕴。
彼时她无忧无虑,并不懂这首曲最后是怎样的遗憾与惆怅,只觉得是春红谢了,春日过了,稍带片刻,便会迎来热情而完满的夏。
姜蕴十八岁生日前夕,她十四岁,就总爱在花园里练这首曲子。姜蕴很喜欢,但也告诉了她曲后真意。
到如今,她自己也算是懂了。
人这一生畅快的的时间就如同春日一样,最早来到,也最早离开。
柳尘鸢不愿意弹尾声给赵书贤听,然而没想到赵书贤却似乎对这首曲颇为熟悉,他道:“怎么不继续弹”
柳尘鸢只好说:“后边忘记了。”
听她这么说,赵书贤倒也不计较,他把脑袋搁在柳尘鸢肩膀上,懒洋洋地说:“若母后能见到姜蕴,有什么话想跟他说么”
柳尘鸢瞪大了眼睛,一时不知道赵书贤的用意。
他是不是真的发现了什么
可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还颇为愉悦柳尘鸢内心忐忑,但现在她背靠他坐着,也看不见他的表情,于是她只能慢慢道:“没什么想说的。”
赵书贤凑过去咬了咬她软软的耳垂:“真的”
柳尘鸢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缩了缩:“你你不要老咬我行吗”
没说出口的那句话是:你是狗吗
而且咬的都是很奇怪的地方,锁骨,泪痣,耳垂每一个都让人打哆嗦。
赵书贤听她这么说,反而更用力地咬住她的耳垂,柳尘鸢欲哭无泪,又不敢挣扎,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好在赵书贤尽兴后终于解开衣服,柳尘鸢便逃也似的跳回了地上,警惕的看着赵书贤。
他坐在原处,看不出喜怒,只说:“这琴就放你这儿了。”
柳尘鸢没有应,只垂着头。
赵书贤道:“朕”
柳尘鸢依然没什么反应,赵书贤到底没说完这句话,只是看了眼已经有点焉的“柳尘鸢”,伸手轻抚它的花瓣:“母后没有好好照顾好尘鸢。”
柳尘鸢心绪不宁地道:“牡丹本就不该在秋日开花,能活这几日,已是很不错了。”
赵书贤看她一眼,道:“若朕想,它在冬日开花都是可以的。尘鸢可比你听话。”
“”柳尘鸢憋屈地站在一旁,并不说话。
赵书贤想了想,伸手残忍地拔了一片“柳尘鸢”的朱红色花瓣:“这一瓣,朕带走了,剩下的,母后可千万要好好照料。”
说完,他倒也不多做停留,带着花瓣径自离开了。
他一走,柳尘鸢便腿软地直接坐到了地上。
她实在是太害怕了
不光是害怕赵书贤会对她做什么,更是害怕她和安琢言的计划被发现。
不过,既然赵书贤这么轻易就走了,想来他确实没发现自己的贵妃要帮助太后逃跑。
那么他来的目的也就是明面上的让柳尘鸢弹琴其实弹完阳关三叠柳尘鸢就有点明白了。
阳关三叠,唱的是相思,是离愁,是目送友人去战场的哀伤。
赵书贤没说,但她也从安琢言那里知道了,虽不晓得闽国发生了什么,但明天赵书贤便要御驾亲征了
他要去打仗,却逼她来弹这样离情依依的曲子,真是可笑至极。
她就故意要弹春晓吟这样曲子里欢快的部分,表示自己的喜悦。
好在赵书贤根本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反而还似乎很满意,也不知道在满意什么
柳尘鸢摇摇头,索性也不睡了,穿了外袍便开始偷偷摸摸收拾起行李来,第一件收进去的,便是问兰的那双并蒂莲软缎绣花鞋。
问兰,我们一起回去,回到我们的故土
、第10章
赵书贤要御驾亲征这件事,除了安琢言没人告诉柳尘鸢,她是闽国的公主,于情于理这件事都不该让她知道。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赵书贤之前消失六天便是在处理亲征之前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赵书贤领兵离宫,柳尘鸢则焦急不安地等待安琢言的到来。早上安琢言要送行,理所当然地不能来请安,一直到午时,她才来了椒芳宫,并说自己带了些东西来给太后她身后跟着两个侍女,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对耳白釉花瓶。
柳尘鸢一副很喜欢的模样,让那两名宫女直接将花瓶放去了自己寝宫。
而实际上,花瓶里有一套宫女的服饰。
之后便是让柳尘鸢提心吊胆的偷天换日的时间。柳尘鸢和安琢言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一同进了柳尘鸢的寝房,过了一会儿,安琢言带着两个侍女走了出来,并吩咐冬梅夏槐,说是安琢言累了,正在休息,不要随意进去打扰。
冬梅夏槐在安琢言走后悄悄开了个门缝看了一眼,果然看见柳尘鸢躺在床上,被子是供起的,还有一点发丝露出了床幔。
她两人放了心,便在一旁的耳房里安心等待柳尘鸢拉铃,可一直到傍晚,柳尘鸢的寝房都十分安静。
冬梅夏槐有些不放心,索性打算进去喊柳尘鸢来用晚膳,然而这一回推门,两人惊的头发都要飞起来了柳尘鸢不见了。
一旁的窗户大开,显是她从窗户逃走了。
冬梅夏槐对视一眼,皆是肝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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