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夏晓宇是江州地面的地头蛇,清楚江州房地产的根底。他当年以非常便宜的价格在西城拿到较为偏僻的大宗土地,随即大手笔引入朝阳西城小学和江州一中的西城分校,一手打造了西城教育版块。夏晓宇非常有耐心,国龙西城项目分为十期,每年启动一期。随着前期业主普遍赚钱,从四期开始,国龙西城的楼盘价格已经接近东城核心区的楼盘价格。
江克扬拿着字条,感慨地道:“我老婆这段时间已经有了执念,读不到重点小学不罢休,弄得我都怕回家了。组长解决了我的后顾之忧,等稍稍闲一点,请大家到家里吃饭。我让老家的亲戚弄点土货。”
解决江克扬儿子的入学名额对侯大利来说就是小事一桩。他笑道:“我们是搭档,天天泡在一起,这些都是应该做的事。走吧,我们去找张英。”
江克扬嘿嘿笑道:“稍等,我先给老婆报了喜。”
江克扬妻子得到好消息,在电话里就尖叫起来。得知要请侯大利在家里吃饭,她热情地道:“在家里吃饭太寒酸,我们到江州大酒店请客。”江克扬笑道:“你糊涂了,江州大酒店就是侯家产业,我们不到大餐馆,就在家里吃,找二叔送点土黄鳝和土泥鳅。”
打完电话后,侯大利和江克扬开车来到张正虎的女儿张英的住所。
“我爸被白白打死了,你们还要做什么,官官相护,别跟我提那些没用的事情。”张英三十来岁,神情憔悴,头发枯黄,面对警察显露出明显敌意,鼓起眼,如斗鸡一般。她的声音高亢,直刺屋顶。
张正虎性格急躁,张英看来也不是慢性子。侯大利不准备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道:“据我们了解,你父亲出事当天,也就是5月27日上午,你被人威胁,有人当着你的面给你父亲打了电话,当时是什么状况?”
父亲中枪去世,开枪警察大摇大摆走出看守所,张英悲愤难平,脱口而出:“那一帮搞拆迁的人都是大流氓,用了下流手段,逼着我爸签字。这和我爸被打死有什么关系,你们警察打死我爸,开枪的那个坏警察不抵命,公安局不赔钱,我就要去上访,省里不解决,我就到中央。秋菊都能打官司,我也能打官司。”
听到“大流氓”和“下流手段”四个字,侯大利眉毛紧了紧。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听到过的用语,里面或许另有隐情。侯大利注视张英的眼睛,用轻柔却坚定的语气道:“在你父亲出事前,你是否被人限制了人身自由,或者还遇到其他事情?我们今天就是为了这事来的。如果没有那一通威胁电话,你父亲不会生气,如果不生气,就不会提起铁锹冲下楼去打警察。归根到底,威胁你的那群大流氓才是你父亲遇害的真凶。”
张英下意识又想发火,侯大利不等她开口,直接打断她的话,提高声音问道:“当时是谁给你父亲打电话,是不是有人威胁你和你儿子,具体是怎么回事,你要给我们讲清楚。”
“没有什么好说的,你们把李叔叔都抓起来了。”父亲中枪身亡之后,张英对警察极度反感,再加上自己有极不光彩的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因此,她对前来调查的警察态度恶劣,压根不讲当天发生的事情。事情过了一个多月,她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开始与警方谈赔偿协议。今天来的两位警察反复追问那天的糗事,让她既紧张又愤怒。
“这是两码事,李强砍伤了值勤民警,那民警后来缝了十几针,妨碍公务了。追根溯源,当时威胁你的大流氓才是罪魁祸首。你现在不说,时间长了,证据消失,你想说,我们都没有办法帮你。”
在对话之时,侯大利仔细观察张英的表情。张英说话之时,右脸还算正常,左脸隐隐有一丝尴尬,不时还咬一咬嘴唇。这种左脸的细微表情非常容易被忽视,往往转瞬即逝。这个表情与顺口流露出的“下流手段”“大流氓”等内容,让侯大利得出一个结论:“那天,张英或许还受到了侮辱。”
这只是一个判断,是否准确还得试探,侯大利轻言细语地道:“张英,你不要有顾忌,对付这种大流氓,你越是退缩,他们就越要得寸进尺。你只能依靠警方,没有其他出路,否则后患无穷。依靠警方,才能最大限度保护你,否则吃亏的永远是女人。如果幻想那些烂人高抬贵手,那就错得离谱,还会付出惨重代价。”
这段话,侯大利充分使用了“暗示”手法,没有说具体问题,张英听到耳朵里却不一样,每一句话都有很强的针对性。5月27日这一天对张英来说是人生彻底坍塌的一天,父亲中枪身亡,而自己被人拉进面包车,惨遭侮辱。这一个月来,她每晚都在父亲中枪和自己被侮辱之间挣扎,从来没有睡一个好觉。
张英的情绪由愤怒渐渐演变成痛苦,欲言又止。
侯大利鼓励道:“你要勇敢地站出来,把那帮大流氓绳之以法,这才能给你父亲一个公道,也给自己一个公道。”
张英眼角涌出大滴泪水,哽咽着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你们。那帮龟儿子太凶了,我现在都还在做噩梦,出门都怕。”
侯大利用坚定的语气道:“你能够相信我们,我们会还你一个公道。说具体一点,时间、地点、起因、过程、参加人,越具体越好。”
初到重案一组的时候,大家普遍认为侯大利是科班出身,运用刑事技术的能力是全支队翘楚,可是在使用传统侦查手段上来说存在薄弱环节。吴煜案、二道拐黑骨案之后,侯大利搞排查的能力提高得非常快,在交谈过程中能够迅速获得调查走访对象或者受害人及其家属的信任,获得真实信息。
江克扬暗自在心里点了个赞。
回忆5月27日之事,张英面露痛苦之色,道:“那天我带着娃儿上完书法班,正准备坐公交车。走到老工人文化宫南门,有一辆面包车突然停在身边,几个人拉着我和儿子就上了车。我当时吓坏了,叫了几句,就被几个人拖到车里,压在车厢里,根本动不了。”
侯大利浓眉紧锁,道:“你以前只是说被几个人拦住,没有提到面包车。你被拉上了面包车?”
张英怒视侯大利,大声道:“我爸被你们打死,我心里烦,不想说。我被拉上面包车,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侯大利没有受对方情绪影响,声音平和,态度坚定,追问道:“什么颜色的面包车,能记住车牌吗?”
张英道:“大街上这么多车,有辆面包车突然停在面前,谁记得住车牌。面包车是白色的。”
侯大利道:“旧车还是新车?”
张英道:“应该是旧车,反正不太新。”
侯大利道:“面包车是哪里的牌照?”
张英道:“江州牌的。”
侯大利道:“你身边有没有其他人?”
张英道:“老工人文化宫南门就是一溜围墙,人比较少,我带儿子去拐角公交站,没有注意到周边有没有人。”
侯大利道:“抓你的有几个人,多大年龄,身上有什么明显特征?”
“从车里跳出来几个人,一人先抱着我儿子到车里,另外两人拽着我到车里。他们力气很大,我回过神来,已经被带到车里。这些人坏得很,跳下车就给我和儿子头上都笼了一个黑袋子,我没有看清楚来人。然后汽车就开动了。有一个人就让我给我爸打电话。我最初怕得很,还以为遇到人贩子,后来晓得是搞拆迁的,知道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我才不怕,还骂他们。谁知我想错了,他们打了我几拳,还打我儿子。然后,然后,他们脱了我的衣服,有人给我照相,有人摸我,四处乱摸,非常下流。”
张英说到这里时,仿佛又回到了当日,叙述之时身体紧紧收缩,双臂用力抱在胸前。
侯大利道:“你为什么不报警?”
张英道:“车开了一会儿,我记得对方接到一个电话,说了一句‘死了啊’,然后我和儿子就被那些人放下来,放在江州桥边。最多一分钟,我就接到邻居的电话,说我爸被打死了。当时满脑子是我爸的事情,根本没有想到报警。后来有警察来调查,说实话,我挺恨你们,也就没说当天的事情。”
这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如果当天及时报案,或许还有可能找到这伙人的生物检材,如今隔了这么长时间,就算有生物检材也早就被污染了。
侯大利抱着一丝侥幸,道:“当天的衣服,你怎么处理的?”
张英道:“爸爸死了,我哪里来得及换衣服,忙了一天,晚上本想把那身衣服扔掉,后来想到是新买的衣服,扔掉太可惜,就在洗衣机里洗了。我和儿子的衣服,一起洗的。”
一丝侥幸被打得粉碎,侯大利仍然没有放弃,道:“这些人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特点,你一点都没有看清?”
张英摇头,道:“事情发生得太快,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拉进车里。我记得他们都戴了墨镜,还戴了那种旅行帽。”
侯大利道:“那人说话是什么口音?”
张英道:“前后只有一个人说话,他说话是湖州口音。我老家就是湖州的,听得很清楚,就是湖州口音。”
江州是山南第二大城市,到江州工作的湖州人很多,这条线索也许重要,也许不重要,一切看后续调查。
侯大利又道:“据李强讲,他从你爸手机中听到了你儿子的声音。你儿子当时是什么状态,是否看到听到了什么?”
“我被拉到面包车上后就被蒙了眼,只知道儿子在身边不停地哭。后来,我才知道儿子也被蒙了头,坏人让他跟外公说自己被打了。”张英看了看里屋,道,“儿子在里面看电视,你们可以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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