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地方军队,国民政府对川军的戒心很重,因此不允许川军在各战区“私自募兵、扩充军力”,再加上川军名声不好,不是中央军,加入川军既得不到好名声也得不到精良武器,在各地热血青年的眼里,加入川军是看上去没有什么前途的事情,因此川军很难在华北或华东地区招募到新兵。赵海军好歹是曾和日军拼过刺刀的国军德械师老兵,有实战经验,自然很是吃香,孟翔虽然只是个白面书生,但隐隐“谈吐不凡”,自然也不会从小兵做起。当然了,小小的少尉看上去和小兵也差不多。
赵海军本来并不太愿意加入川军,但看在孟翔的面子上,他也不好意思开小差,并且好歹也升官了,这让他也随遇而安地做起了那个副连长。至于孟翔,则跟随着谢大墉做起了基层参谋军官。两人开始了新生活。
从谢大墉手里接过并穿上这套深灰色的中国国民革命军少尉军服后,孟翔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路,开始了。此时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庄严。
第六节路在脚下2
在外人的眼里,参谋这个职务就等于古代的军师,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实际上也差不多,参谋就是军队主官的智囊,判断敌情并给主官出谋划策,参与指挥部队行动和制定作战计划。但真能成为诸葛亮那样的人,则是参谋长,而不是参谋。俗话说,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像谢大墉这样的参谋,都归属122师参谋长赵渭滨少将,真正给师长王铭章出谋划策的,是这位赵少将,而众参谋则只负责集思广益以及进行跑腿这种最基层的工作。参谋长想要出谋划策,就必须了解整个战局最全面的资料,包括敌我双方实力对比、交战区域的地理形势、气候变化、水文天象、民风习俗、城镇交通等林林总总、巨细无遗的情报。一个作战计划的可行性程度,不但取决于这位参谋长是否优秀称职,也和战场资料的详细程度划等号。因此在122师,赵少将是那个真正运筹帷幄的人,而谢大墉这样的参谋则远没有那么威风和潇洒,他们只是承担搜集战场各方面资料的这种跑腿工作。至于孟翔,只能算是给跑腿的跑腿而已。
孟翔虽然对这种工作没什么兴趣,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好高骛远,必须从基层慢慢做起,毕竟自己一没钱二没背景,穿越后也没有投个好胎或直接附身到某个风云人物的身上,因此每天都很尽心尽责地跟在谢大墉后面跑遍了临城附近。
此时的中国战场上,整体战局显现出短暂的平静。国军损失惨重,而日军虽然节节得胜,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双方都在心照不宣中抓紧时间恢复力量,另外,东京方面认为日军既然占领了南京,已经完成了“膺惩中国”的目的,军事上的巨大胜利再配合政治上的诱降,便可以结束这场“中国事变”了,毕竟日本大本营在开始制定对华侵略总方针上就是主张“速战速决”的。因此中日双方虽然明面上已经大打出手,但并没有正式宣战,两国暗地里甚至还不断间接地进行接触,为战争结束而讨价还价。
眼下,华中方面军的日军正在心满意得地享受着胜利的成果并在南京地区展开骇人听闻的南京大屠杀,华北方面军的日军则一边扫荡河北山西两省内的中国残军,一边不断对中国军队的黄河防线进行试探性进攻,为接下来染指山东做准备。
客观上讲,谢大墉还是一个比较认真负责的参谋。向师长王铭章交付任务后,他便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参谋的职责,带着孟翔在内的几个助手和几名卫兵兢兢业业地在临城附近展开着测绘地图、记录地形等参谋任务。沿途的见闻让孟翔忍不住在心里再度触动:围绕着临城附近的各个村庄小镇,每天都可以看到一队队男女老少居民,推着小车、赶着猪羊前往部队的驻扎地。路上遇到谢大墉、孟翔这几个国军官兵时,当地的百姓纷纷热情洋溢地围聚过来,争相把手里做好的煎饼、热包子、香烟、毛巾、鸡蛋、腊肉、咸鱼、棉袜等东西往谢大墉、孟翔手里塞。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都是中国普通百姓们那特有的单纯、朴素、憨厚的笑容:
“国军长官们,一定要狠狠地打东洋鬼子呀”
“咱们一定会支持你们的哪怕倾家荡产也支持你们”
“今年除夕请长官到俺们家吃饺子,一定要来呀”
谢大墉等人显然对这种情况已经很习惯了,他们纷纷表示感谢。孟翔则感到鼻头一酸,眼眶里有热泪在蠕动:多好的老百姓啊他们只是想本本分分地安居乐业,在此国难当头的时刻,这些文化水平普遍不高甚至目不识丁的老百姓们虽然不知道保家卫国的大道理,但他们却纷纷责无旁贷地慷慨解囊,以他们微薄的力量和最真诚的热情来支持本国的军队抵抗外敌。国民政府一直认为中国的抗战是孤立无援的,因此一直低声下气地乞求列强大国的支持,但他们却没有看到,本国四万万五千万老百姓就是他们最大的力量来源和后盾。孟翔看看这些老百姓推着的小车,上面堆满了一个个装满粮食的麻袋和一捆捆紧急赶制出来的棉衣鞋袜等衣物。不用说也知道,此时中国基层百姓的生活都是很贫困的,这些衣物粮食必然是他们从自身家庭里节约出来的。实际上,真正大力支持川军的,并不是国民政府,而是川军在作战沿途的本国同胞。当川军开入第五战区时,已经是冰天雪地的隆冬季节,当地的山东百姓、江苏百姓眼看着川军官兵们都还穿着单薄的秋衣和残破的草鞋,纷纷于心不忍,继而踊跃地捐献出了大量的棉衣棉鞋。孟翔忍不住想起了一个鲜明的对比:国难当头,这些基层的老百姓慷慨热情地毁家纾难,而那些自诩为民族精英的军政高层却出现了大批发国难财的败类。
在临城北部的一条小河边,完成半天工作的谢大墉、孟翔等人席地而坐,用随身携带的锅碗准备午饭。由于路上好几拨老百姓都硬塞给孟翔等人不少煎饼包子、咸鱼腊肉,因此这顿午饭异常丰盛。卫兵用刺刀切碎鱼肉,混合清水大白菜一起烹煮,顿时肉香四溢。喝着热乎乎、香喷喷的肉汤,啃着大煎饼和肉包子,孟翔感到这真是这辈子吃过的最香的一顿饭了。
“小孟啊,当兵觉得怎么样感觉累不累”谢大墉笑着问道。自从孟翔正式成了他的副手后,他称呼孟翔自然不是以前的“小孟先生”了。
“不累七尺男子汉,又是堂堂军人,岂能轻易叫苦说累”孟翔谦虚地道。
“有志气,看来我当初没有看走眼。”谢大墉欣慰地笑了笑,然后取出地图:“我们上午刚刚测绘了官桥和周楼,下午还要去测绘一下南沙河和中顶山。这苏鲁之地和我们四川就是不一样啊,四川那里到处都是峰峦叠嶂、崇山峻岭,而苏鲁大地基本都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
“滕县呢”孟翔小心翼翼地问道。
“滕县”谢大墉愣了一下:“小孟,你为什么关心这个地方”
孟翔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斟词酌句地回答道:“我认为,如果华北日军择日大举南下,徐州必然成为大战焦点,而徐州的三个门户自然首当其冲。这三个门户分别是临沂、台儿庄、以及滕县。滕县距离我师驻地最近,因此我认为我们该去认真查看一下滕县。”
谢大墉的神色恢复凝重,他凝视着地图,一边看一边回味着孟翔的话:“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华北日军已经被阻于黄河天险,战区副司令韩长官手握第三集团军,整整十多万部队,如果严防死守,日军是很难飞渡黄河天堑的。我看,华北的日军一时半会是不会威胁徐州的。”
孟翔在心里笑了笑,谢大墉虽然做事勤恳尽责,但毕竟只是一个基层军官,而且也不是什么著名军校毕业的,因此目光并不长远,只算是拥有一些实战中的经验。孟翔道:“长官,我认为黄河天堑很快就会被日军突破,徐州马上就会迎来日军的全面进攻。”
gu903();“哦为什么”谢大墉露出有点不相信的神情。毕竟孟翔此话在此时听起来确实有点危言耸听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