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点点头,一起忙着搬运文件和电台。
天黑后,日军对滕县的蚕食速度减缓了很多。毕竟日军也伤亡巨大,加上守军在地形上的熟悉优势,再加上日军担心城内的陷阱也不敢轻易使用坦克,这让濑谷少将天黑后下令暂停全面推进,反正滕县的战事已经基本上算是稳操胜券,城内的守军也只是瓮中之鳖罢了。虽然胜利在望,但濑谷少将还是感到很不舒服的,因此部队的伤亡代价大大超过了他的预料。
经过这一天一夜的激战,滕县一半左右的城区基本已落入了日军手中。此时还控制在守军手里的,只有西南和南部城区。后半夜的时候,727团团长张宣武、366旅旅长童澄、740团团长王麟、特务营营长刘止戎等几个军官带着残余的部队勉强集结到了滕县南部城区的几个重要阵地上,重点防守以保护师部。实际上,这几个实权军官手中的部队加起来也不足一千人了,过半都带着伤。除此之外,还有大概上千名官兵和保安团青壮年散落在日军占领区各自为战,但已经无法撤回了。重新恢复宁静的滕县夜色里,零零散散的枪声一直持续不断,伴随着一阵阵此起彼伏、极度痛苦的绝望惨叫声,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异常清晰。那是兽性大发的日军在占领区内成批成批残酷虐杀被俘的守军士兵和倒在地上无法移动的守军伤兵。
野战医院的附近正好有一家棺材店,实际上当初把医院设立在这里也是基于这种方便的就近原则。张宣武等人连忙把店里所有的棺材都抬到从日军占领区通往南关的道路上,并在棺材里装满瓦砾碎石,垒在道路中间充当临时掩体。在眼下没有水泥钢筋以及时间的情况下,这个办法倒也很有效果。夜里曾有几路小股日军摸过来试图偷袭,但都被依托着棺材阵地进行反击的士兵们给打退了。
第二十八节我死国存3
尽管日军暂时停止了进攻,但所有人都明白,最后的时刻已经来临了。
临时指挥部内,空气几乎凝固了,王铭章的神色犹如钢铁,沉默而决然。后半夜的时候,王铭章用僵硬的语气问道:“汤恩伯的援军仍然还没来”
坐在电台前的廖台长眼含泪水地点了点头。
王铭章轻轻一笑,笑容中既有无奈和愤怒,也有一丝的轻蔑。点起一根烟后,王铭章用平静的语气对廖台长吩咐道:“立刻给集团军司令部发报。”
廖台长娴熟地把手指放在发报机上:
敌凌晨时分集结重兵夜袭滕县东关阵地,守军王文振团长、严翊代理团长先后力战身死,官兵伤亡殆尽,东关已失,敌蜂拥入城,无法驱逐;下午五时,敌以重炮群和多辆坦克反复冲击北关阵地,北关亦失。我部官兵奋力苦战至此,与敌与城中反复争夺,予敌以重大杀伤,各部皆伤亡空前。若援军至天明依旧无望,则滕县危矣。三月十八日,二十二时。王铭章。
发送完这份悲壮的电报后,廖台长的泪水簌簌地掉了下来。王铭章走到他身边,用赞许的眼神看了看他,然后又用如矩的目光看着周围所有的人,依次扫射现场每个人:“弟兄们”
师部内的所有人都望向王铭章。
王铭章顿了顿,微笑着道:“你们都是好样的。能和你们一起战斗到最后一刻,是我王铭章的荣耀。我非常的骄傲,我的士兵们、军官们都恪守职责到了最后一刻,我以你们为荣。”
师部的炊事兵缓缓地走过来,给每个人分发了最后的晚餐,其实每个人也只分到了两个干馒头。王铭章、赵渭滨、廖嘉文等高级军官额外地分到了热汤,但王铭章命令炊事兵把这些热汤都送到附近的医院里。人影憧憧的院子里,孟翔和赵海军互相依靠着坐在院子里的角落里。赵海军的大腿已经被军医用白酒清洗过并包扎了起来。此时的他一反常态,没有睡觉,而是瞪着眼望着黑沉沉的夜空。孟翔此时感到自己也无所谓了,他其实有种得意,参加滕县战役的这四天来,他靠着他的鬼主意和小聪明,干掉了不下于一个排的日军,再加上被他发明的木头地雷和竹筒地雷所炸死炸残的日军,那恐怕要超过一个营了,甚至他还亲手结果了十一个日军俘虏的命。实际上,孟翔感到自己的心境变得很平和,虽然最后的时刻即将来临,但孟翔的内心却没有任何波澜,他只是感到欣慰:自己的离奇经历虽然只有三个月就结束了,但自己毕竟没有白白送命,也没有白来一趟。在这场整个中华民族的大浩劫里,自己也算是尽到了一个中国人的责任了,可以死而无憾了。但这个秘密憋得孟翔有点难受,他很想和赵海军这个最熟的朋友倾诉一下,反正时间也剩不了多少了。
“老赵,我告诉你个秘密。”孟翔故作神秘地道。
赵海军的眼皮抬都不抬:“没兴趣。”
这个回答让孟翔感觉岔了气般难受:“为什么”
“都快死了,我哪还有那么多好奇心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反正两眼一闭,啥都没有了。”赵海军懒洋洋地道。
“真没劲。”孟翔决定还是放弃了。几分钟后,他很真诚地望向赵海军,“老赵,对不起。”
“嗯什么对不起的”赵海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要不是当初我坚持参加川军,我和你恐怕都不会交代在这里。我连累你了。”
赵海军笑了:“你真的以为我是个贪生怕死的人难道中央军打仗就不死人了我是觉得在地方军里没什么搞头而已。但是我一直没有忘,我是一个中国军人。我虽然是个小人物,但能够像个男子汉那样堂堂正正战死,也没什么了。而且这几天下来,我承认我当初想错了。川军并不是垃圾部队,而是非常棒的军队。能够参加川军并和这么多川军兄弟们一起浴血奋战并死在一起,我觉得这辈子也值了。”
孟翔惊讶地看着赵海军,心里对他涌起前所未有的尊敬。
赵海军望向孟翔:“孟老弟,你还记得当初我们逃亡过程中碰到的那户人家吗”
孟翔苦笑地道:“当然记得了那户人家的惨状经常在我眼前,那家女主人临死前的骂声也一直在我耳边回荡。老赵,实不相瞒,第一天在阵地上时,我被眼前的场景吓得直哆嗦,但我的耳边又响起了那个女主人骂我们懦夫的话,所以我就不再害怕了。我告诉自己,证明自己的时候来了,我不能再做懦夫了。”
赵海军拍了拍孟翔的肩膀:“孟老弟,你当初跪在那户人家的坟墓前发誓要给他们报仇,其实你现在已经做到了。你不是懦夫,我们都不是懦夫。这四天下来,我亲手干掉了十三个鬼子兵,五个是在拼刺刀时被我捅死的,八个被我扔手榴弹炸死的。你干掉得恐怕就更多了。”
孟翔欣慰而轻松地笑了起来,他心里那点埋在内心最深处的羞愧和自责在此时都烟消云散了。孟翔望着不时被炮火映照得一闪一灭的夜幕,他知道,这应该是自己最后一个晚上了。但他心里没有什么畏惧了,只有一种自豪感:是的,自己不再是以前那个夸夸其谈的愤青了,我已经真正地为自己的祖国做出贡献了。
三月十九日,滕县血战的第五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孟翔就被一阵尖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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